“谁人醒了?”赵虎疑惑地问道。
方选却已经认出来,对方正是杏林春的学徒,当即想到,一定是周显醒了,顿时心中大喜。
于是忙说:“快!走!”
学徒立即转身在前引路,三人一路小跑,很快来到杏林春医馆。
来到病榻前,却见周显紧闭双目,看起来并没有要苏醒的样子。
见方选面露疑惑,学徒一脸窘迫道:“早间见他动了,还张口发出了声响,小的就以为是已经醒来。只因先生吩咐过,要及时禀报,所以未曾仔细检查就跑去通报了。”
“无妨。”方选点点头,“辛苦你了。”
“周大哥。”赵虎凑到病榻前,小心翼翼地询问,又伸手拍了拍,却见对方毫无反应,于是疑惑地看向方选。
“他是何时动弹的?”方选询问学徒。
“就在早间。”学徒回。
“当时可有其他人在场?”方选又问。
学徒思索片刻后,一五一十答道:“清晨与师兄打扫屋子,当时正在闲聊,师兄一直抱怨,说昨夜去常胜赌坊,原本是赢了的,他却想再多赢一些,结果将月钱全都输了个干净。随后就听榻上有动静,我便走过去查看,就见他手腕不断晃动,口中似乎喃喃自语。小的便以为他要醒了,遂才前去通报。”
方选闻言,顿时哭笑不得,上一次是提到青楼,这一次是提到赌坊,看来周显就算昏迷了,也忘不了黄赌毒,于是心里有了对策。
“去将你那位师兄请来。”方选吩咐道。
学徒应声,转身出了病房,不多时,领着另一个学徒进来,冲着方选行礼。
“免礼。”方选摆摆手,从怀里掏出一小锭白银,“这有二两银子,二位收下。”
大学徒见了,眼中不由得泛光,正要接过,却听小学徒出言拒绝:“这可使不得!照顾病患乃是分内之事,如此厚赏如何敢要?”
二人作为学徒,一个月至多也就二钱银子的工资,面前的二两银子,无疑是一笔巨款。
“不是白给你们的。”方选指了指病榻,“我这兄弟平日里最好去青楼赌坊,二位只要得空时,就到榻前多多提及这两个去处的见闻,想必可使他早些醒来。这点银两权当是辛苦费,待他醒时,另有打赏。”
“既然如此,我二人就却之不恭了。”大学徒闻言大喜,双手接过银锭,“小的一定尽力照办。”
方选满意点头,随后走到病榻前,冲着周显开口,说了近日的见闻,却见对方毫无反应,于是只能无奈离开。
二人出了医馆,先去了客栈,才到门口,就见伙计迎上来说道:“启禀大人,方才侯府来人,将几位的行李都取走了。”
“得,晚回来半步,家都被抄了。”方选心中苦笑。
随即又发现,对方已经改口把城主府叫做侯府,想来城主封侯的消息已经是人尽皆知。
“这要是让老李家的人知道,那该是多么有趣的一件事啊。”方选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正要转身走时,却被伙计拦住:“大人,小的有一事相求。”
“何事?”方选疑惑。
“先生的谶言,黄土两甲子,文刀万户侯,梁柱铁口断,金玉兴贵周,如今已是无人不知。”伙计谄媚道。
“啥,啥,啥?这都是啥?”方选心中大惑不解,“后两句压根不是我编的啊,这东西也有人搞二创吗?什么梁祝,什么贵州的?这都是啥玩意啊?”
不等他发问,伙计又道,“都说先生精通相面之术,不知可否屈尊,为小人相上一眼?”
说着就要下跪。
方选急忙拦住,推辞道:“那都是信口胡诌罢了,切莫迷信,要相信科学!”
“科学?那是何等的学问?”伙计愣了一下,又急忙恳求道,“大人发发慈悲,替小人看一眼吧!”
方选无奈,只能上下打量对方,见他面目周正,不像是奸猾之人,正要随意说几句糊弄糊弄,却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我的驴子呢?”方选问道。
“啊?”伙计瞬间傻眼。
此时他也想起来了,方选丢失驴子之后,让他帮忙寻找,他却因工作繁忙,不曾出门找过,如今对方突然问起,令他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
“等我的驴子找回来,我就替你相面。”方选说道。
“小的这就去找。”伙计急忙跑回客栈,简单收拾过后,出门离去。
方选摇摇头,正要跟着出门,却见赵虎凑了上来:“先生。”
“何事?”方选无奈道,“该不会你也想看看?”
赵虎嘿嘿一笑,点点头。
方选顿感无语,这才发觉,原来周围人都如此迷信,也懒得去解释,于是说道:“所谓天机不可泄露,可不是随便就能看的。”
说着迈步出门。
赵虎无奈,只好跟了出去。
二人转头来到营牢。守卫见是方选,不敢怠慢,急忙放行。
进了营牢,见各个牢房里关满了犯人。
左丘正指挥狱卒,押着犯人腾换房间。
此时可以看出来,目前牢中只有两批犯人,其一是老李家的家眷,其二则是新进来的山贼。
此处的牢房,并不是统一大小,而是有大、中、小、特四类。
大号跟中号的,总共只有五间,可以看做是集体宿舍,足够关押数十人,一般都是已经判过徒刑的犯人。
小牢房相对特殊,主要以短期关押为主,一间最多住个三五人,屠家兄妹就住的是小牢房。
特级牢房类似禁闭室,用于单独关押重犯,之前贺兰单于受到的就是这种待遇。
为了给山贼们腾地方,老李家的人被集中到了两间大牢房内,随着人众被驱赶到一起,牢内愈发拥挤,导致犯人们叫苦不迭。
狱卒却不管这些,不停将更多人塞进牢房,动作也甚为粗暴,但凡走慢一点的,都会挨上几鞭子。
“狗贼,连我你也敢打。”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随后又是几声鞭响,抽得他哭爹喊娘。
方选走过去一看,见是李家的管家,此时脸上挂着血痕,早没了上次见面时的光彩,态度却依旧嚣张,正冲着狱卒骂道:“等我家老爷回来,定要取尔等狗命。”
“左将军,你这营牢是如何整治的?”方选走过去,故意高声说道,“犯人如此嚣张,可是牢中的手段治不服他?”
“你!你个狗贼!”管家骂道,“污我李家清白,谋夺我李家家产,老爷定会上告天子,要尔等抵命。”
“你家老爷,怕是回不来了。”左丘从一旁走出,打断道,“侯爷发出海捕文书,一旦捉拿到案,立即处死。”
“侯爷?”管家闻言一愣,“什么侯爷?”
“你怕是还不知晓,城主大人已被敕封侯爵,食邑五千户。”左丘笑道,“比之你李家的五百户,刘家的五千户可是不如?”
“哎,什么五千户、五百户的。”方选摆手道,“王上说了,城主他日再战功,便可增邑至万户。他区区几百的小户人家,岂非萤火比之皓月,莫提也罢。”
方选来营牢这一趟,主要就是来满足自己的恶趣味,对李家杀人诛心,当面告诉李家人,原本被他们看不起的刘家,如今已是世袭侯爵。
“啊!”管家瞬间傻眼。
“木子阶下囚,文刀万户侯,岂是随便说说的。”左丘冷笑一声,一句话又将李家人带回了夜夜被谶言歌谣支配的恐惧。
说罢,冲着狱卒摆摆手。
又是一通粗暴的毒打后,管家被塞进了一间大牢房。
方选这才满意地离开,前往审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