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仲达喝着酒,和马进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不时抬眼看向隔壁。
耐着性子等了许久,终于见二人回来。
先是看到方选朝自己使眼色,随后又见马想容面色绯红,知道他们已经谈妥,心中大定。
果然,方选落座后,就开口说道:“方才与马小姐商谈过了,我将为其保媒。”
“哦?”马进忙问,“敢问是哪家公子?”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方选看向身边的刘仲达,“正是侯府少公子。”
“啊!”马进大惊,酒杯差点脱手。
“我会尽快禀明侯爷,择日前来下聘。”方选说道。
“这……”马进犹豫起来。
方选看出他的顾虑,显然是觉得高攀,怕闺女将来受欺负,而且侯府规矩森严,马想容嫁入后,必定被要求相夫教子,莫说是继续打理长隆号,就算是父女见面也会变得很困难。
“马掌柜放心,即便嫁入侯府,马小姐照样是长隆号的少掌柜。”方选笑着保证。
“当真?”马进忙问。
“当真如此。”一旁的刘仲达也急忙说道,“马掌柜尽管放心。”
马进却依旧沉吟着,没有立即答应。
“马掌柜还顾虑?”方选问道。
“不瞒二位。”马进语气忧愁道,“我马家仅此一女,为免断了香火,本是打算招赘的,这长隆号虽小,却也是份产业,怎能后继无人……”
方选闻言,心中了然,难怪周家不同意,原来是你老马要招上门女婿。堂堂首富之家,如何能受得了这个委屈。
周钰不能入赘,他刘仲达就更不能,问题抛到了方选面前。
“哈哈哈哈哈哈!”方选突然大笑。
“大人何故发笑?”马进疑惑道。
“观马掌柜面相,并非绝嗣之人。”方选装模作样地掐了掐手指,正色道,“命中该有两子一女才是。”
“当真?”马进惊问。
“马掌柜如何不信我?”方选佯装愠怒,“我铁口直断怎是浪得虚名!”
反正自己的神棍名声早已传遍全城,这辈子怕是都摆脱不了这个名头了,倒不如赶紧利用起来。
“那托大人鸿福。”马进急忙起身,连连作揖,“他日若能得子,必当上门道谢。”
他确实仔细看了马掌柜的面相,发现对方年纪并不大,至多也就四十岁,正是男性的壮年,身体看起来也不错,想再生两个孩子并非难事。
但对方却只有一个女儿,所以方选判断,一定是某种原因阻止了他。于是又装模作样地掐指,随后说道:“得子不难,难的是家中的阻碍啊。”
“大人神算!”马进闻言,已经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不怕二位笑话,贱内一直不许我纳妾。”
“不可,不可。”方选摆摆手,“需向夫人陈明利害才是。”
马进嗫嚅片刻,却没有说话。
事情很明了了,马进是个妻管严,家里的母老虎自己不能生,却也不许他纳妾,导致到现在也没个儿子。
“马掌柜不必担忧。”方选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你只需答应少公子这门亲事,其余都包在我身上。”
“既然如此。”马掌柜面露憧憬之色,“那就听凭大人安排了。”
说着就举起了酒杯。
互相敬了几杯后,方选这才举起筷子,狠狠吃了一顿。
饭后又喝了两盏茶,谈论下聘事宜。马想容此时也露出娇羞模样,借口分号还有事务处理,急忙告退离去。
几人简单交流一番,刘仲达才和方选告辞离开。
出了长隆号,刘仲达急忙问道:“哥哥使的什么法子,竟令他如此干脆就同意了。”
“天机不可泄露!”方选嘿嘿一笑。
突然,他想到自己也答应了一门婚事,于是就开口说了探望范文怀时发生的事情。
“太好了!”刘仲达大喜,“我与哥哥一同成婚,岂不是双喜临门。”
“只是尚未禀明父亲。”方选皱眉道,“也不知他是否能答应。”
刘仲达闻言,也露出了愁容。
方选的婚事不难,干儿子罢了,娶府教书先生的闺女,倒也算合理。只是小商户之女想嫁进侯府,怕是没那么容易。
“贤弟不必忧愁。”方选道,“先回府再说。”
几人加快脚步,不多时回到侯府。
府门前很热闹,都是城中显贵,正拎着各式礼盒,络绎不绝前来拜见。
一名亲兵拦在门口,将人逐一劝退。
“今日府内事务繁忙,恕不接待各位。”亲兵解释道,“待敕封典礼后,侯爷自有安排。”
众人闻言,只好相继离开。
刘仲达领着几人进门,迎面撞见刘莺莺和周笑梅,胡全忠依旧跟在身后,三人结伴走来。
“哥哥!”刘莺莺快步近,急切道,“今日在范家所见,我都已禀明父亲。”
“如何了?”方选问。
“哎……侯府二公子,怎可随意婚娶,还是个教书先生之女。”刘莺莺装模作样地摇头。
“你这演技也太差了。”方选心里直摇头,看出对方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为了不扫兴,他配合着对方,假装大惊道,“这可如何是好?”
“好在本大小姐替哥哥求情,父亲已然答应,并差人挑选良辰吉日去了。”刘莺莺邀功道。
“那就多谢妹妹了。”方选急忙作揖。
刘莺莺和周笑梅见状大笑,转头就跑出了侯府。
“恭喜二公子了。”胡全忠拱拱手,随后快步追了出去,“大小姐,走慢些……”
“你是真没救了。”方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无奈地摇头。
“恭喜哥哥。”刘仲达也说道。
同时拉过一个家丁,询问城主所在。
根据家丁的指点,二人去了议事厅后方的书房。来到门口时,方选一把拉住刘仲达,随后在他耳边一番吩咐。
“可行否?”刘仲达闻言,犹豫问道。
“照此说便好。”方选点头。
说罢拉着刘仲达进门,就见城主坐在房内,正翻看着一些书籍。
“你不是事务繁忙吗?”方选心中腹诽,“我以为你还在搞典礼彩排呢,结果却是搁这看书。”
他已经看出来,城主将来客拒之门外,乃是一种驭下之术,故意不按常理出牌,让下面人琢磨不透他的想法,以此保证自身权威。
所谓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就是这个意思。
“可都准备妥当了?”城主头也不抬道,“方才快马来报,王使明日便可到达黄土城,后日清晨进行典礼。”
“都已准备妥了。”刘仲达急忙拱手。
城主点点头,没有再发话,却见二人并未告退,于是抬头说道:“我已差人去范家提亲,择日便可为选儿完婚。”
“多谢父亲。”方选急忙单膝跪下,连连称谢。
“启禀父亲。”一旁的刘仲达插口。
“何事?”城主问。
“孩儿同样未曾婚配,还请父亲做主。”刘仲达说道。
“这是自然。”城主点头道,“方才为父也已下令,同样为你选取良家女子,届时你二人可一同成婚。”
“启禀父亲。”刘仲达忙道,“我已有心仪女子。”
“何人?”城主挑眉问道。
“乃是城中长隆商号马掌柜之女。”刘仲达回,“我已带二哥见过她,二哥断言此女宜娶。”
“哦?”城主问,“是何缘由?”
“此女乃是大大的旺夫之相。”方选道,“谁人若娶之,乃是大利。可惜……”
“可惜甚?”城主也被激起了好奇心。
“这长隆号只是小商户,与侯府门不当户不对。”方选摇头道,“只会辱没侯府的威名。”
“父亲!”刘仲达急忙插口,“马家虽是小门户,然城中无人不知,其女品性端正,孝字为先,妇德、妇功、妇容,三者皆全,实乃不可多得之人。”
所谓的“妇德、妇功、妇容”,是古代对女子的最高标准要求,被刘仲达直接搬了出来。
“三弟此言非虚,但父亲尚需斟酌。”方选抢白,“堂堂侯府少公子,岂能迎娶小商户之女。”
“父亲三思。”刘仲达也抢言,“孩儿也不过是庶出,迎娶马小姐也不算辱没。”
城主抬手阻止二人,随后问道:“方才选儿说,这马家小女乃是旺夫之相?”
“确实如此。”方选点头道,“命格富贵,极旺夫家。”
其实对别人的判断,表面上方选是看面相,实际上都是在看对方的为人。
马想容性格外向强势,平日里打理商号,早就训练出了极强的经营能力,加上为人孝顺,人品确实也不错。
这样的女子,必然是最旺夫的。
刘仲达才受命去乌山驻扎,算是刚迈入创业初期,正是需要助力之时。他与马想容在性格上刚好互补,若能结为连理,无疑是如虎添翼。
所以为了说服城主允许这门婚事,方选采取了一些策略。
如果直接进言,二一起尝试说服城主,这就成了他们与城主之间的对抗。
以这老狐狸的风格,他从来都是不吃亏的主,所以很可能不会同意。
但他先让刘仲达陈明利害,然后自己故意反对,如此一来,就形成了一个兄弟互相对抗的局面,城主则从博弈方直接变成仲裁者。
考虑方选的相面之术得出的结论,以及刘仲达表现出的决心,城主当场答应下来的几率会高出很多。
果然,城主沉吟片刻后说道:“婚姻之事,不必固守门户之见,既然远儿喜欢,就权且定下吧。”
“谢父亲!”刘仲达急忙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