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城内,所有人严阵以待。
根据城主令,今日下午全城休工休市,净水泼街,黄土铺路,以迎王使。
方选回到侯府时,见众人都已准备完毕。
亲卫列队分立府门两侧,门内站着众家丁和一干下人,府内女眷则坐在议事厅中。
方选迈步进门,所有人立即将目光转向他。
“好尴尬啊。”方选急忙加快脚步,回了自己的别苑。
彩娥正在门后站着,见方选来了,急忙说道:“公子可回来了。”
“怎的?”方选问,“何事慌张?”
彩娥转身进了院子,来到楼内,指着桌上的木盘说道:“早间大奶奶送来的衣物,嘱咐奴婢要给公子换上,不想公子到现在才回来。”
“有劳彩娥姐姐费心了。”方选拱拱手,走到桌边,看清是一套青色礼服和束冠,以及四套黑色的亲卫服装。
很显然,这是给方选和他的四大天王准备的。
迎接王使是头等大事,服装自然马虎不得。
方选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的尘土和污垢,再看看身后三人,穿的也是各模各样,加上他们凶神恶煞般的尊荣,倘若叫王使看见,非得先治个不敬之罪不可。
“快,都换上。”方选拿过衣服,递给身后三人。
随后准备脱下身上的衣服,却见彩娥在一旁直勾勾看着,心道,这妮子业绩压力这么大吗,盯梢盯到这个份上?
“公子和几位快些换下,彩娥好将衣物拿去浆洗。”彩娥也看出方选的异常目光,于是解释,“府内有规矩,决不可留脏乱衣物。”
“那还请彩娥姐姐回避一下。”方选无奈道,“我等都是粗汉,怕是……”
“公子莫要消遣彩娥了,以后只管称呼名字便好。”彩娥小脸一红,回道,“我这就出去。”
随后快步退出,顺手把门也给掩上了。
“这侯府的丫鬟,比普通人家的小姐还好看些呢。”王朝笑道。
“别贫嘴了,快点换衣服。”方选说着,脱了身上的旧衣服,穿上青色礼服,带上束冠,随后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顿觉十分潇洒帅气。
其余三人也都换上了亲卫服装,是整齐划一的黑色,跨上腰刀,还真有几分气势。
“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啊。”方选挥了挥长长袖子,“这礼服好看是好看,就是有点累赘。”
“呜……”一个沉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方选听了,顿觉耳熟,想到应该是王使驾到了,于是招呼几人出门。
四人出了别苑,快步来到府门前。
街上很安静,中央大街两侧站满了人,周家的人也都聚拢在了府门口。放眼望去,全是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
方选举目远眺,只见远处城门上旌旗猎猎,却不见有人进城。
“行,等着吧。”方选道,“大人物排面大也是正常的。”
思忖间,沉闷的“呜呜”声再次传来,距离似乎比上一次要近了不少。
方选给身后三人使个眼色,招呼他们站在门边,开始静静等待。
站了许久,第三次“呜呜”声传来,紧接着就是一队骑兵进入城门,虽然看不清人物面孔,但从那红色盔甲可以看出,领头的是刘腾飞。
骑兵呼啸而过,将人群向两侧驱赶,大街瞬间宽敞了不少。
之后又一队骑兵缓缓进城。约摸数十骑,人马皆有俱甲,清一色的黑甲黑马,颇为威武,马上人训练有素,手持长槊,队列整齐,一看就是精兵中的精兵。
“这才叫精锐啊。”方选暗道,“我要是有这样的骑兵一两万的,那不得起飞喽!”
思忖间,刘腾飞已经来到府门前。
方选急忙迎上去,先行了个大礼。
“二弟别来无恙。”刘腾飞翻身下马,扶住方选的胳膊。
“托大哥鸿福。”方选嘴里客气着,心里却暗自琢磨,看来城主已经把收自己当义子的事情告诉他了。
二人说话的功夫,那队黑甲骑兵已经来到面前,并在府门前分列成两队。
此时方选才看见,有一辆巨大的马车缓缓驶来。车前四马并驾齐驱,车上披红挂绿,正是他穿越当日遇见的那辆豪华马车。
城主和刘仲达等,正和另一队黑甲骑兵一起,跟在马车身后。
“国师驾到!”马车上的礼乐官高声说道,“大礼!”
随着他的话音,牛角喇叭的“呜呜”声再次响起。
周围人当即跪下,匍匐在地,刘腾飞也转身下拜。
方选抬眼一看,周围就剩自己这里四个人还站着,显得很是突兀。于是急忙拉着三人,学刘腾飞的样子也拜倒在地。
马车来到侯府门前,车上的纱幔被拉开,几个红色着装的人影出现,抬着一顶白色小轿进了府门。
“轿子套马车,架子挺大啊。”方选嘀咕着。
见周围人没有起来的意思,他也不好起身,自然没法抬头查看。只在心里腹诽,这国师十有八九是个神棍,尽整这些花里胡哨的。
“起来吧。”城主的声音传来。
众人起身。
方选见刘仲达跟在城主身后,于是使了个询问的眼神,当即收到他的点头回复。
“选儿不必担忧,为父自有应付。”城主也看见了他的眼神,丢下一句话后迈步进了府门。
“贤弟。”刘腾飞凑到方选耳边道,“可否到为兄别苑一叙?”
“那是应该的。”方选回,“大哥走的这些时日,我也十分想念呢。”
二人说着,一同进了府门,就见国师已经被迎去东侧的别苑,一群随从正在忙碌,将各种物品搬过去。
“贤弟随我来。”刘腾飞在前面引路,穿过议事厅来到中院。
走到一个廊道前时,出现两名亲卫,将王、马、赵三人拦住去路。
“不得无礼。”刘腾飞瞪了二人一眼。
“你们先回去吧。”方选冲着三人吩咐道,“此乃侯府后院,不可轻入。”
三人点头,转身离开。
刘腾飞面露满意的表情,拉着方选进了小楼,在会客室内落座后,招呼丫鬟上茶。
方选四下里观察,发现室内陈设十分豪华,多有金银玉器为装饰,倒是很符合侯府大公子的气派。
“贤弟。”刘腾飞语气中透着兴奋,“你我初次见时,曾说为兄有裂土封侯之相,可是千真万确?”
“这还能有假不成?”方选故意露出不悦的神色,“如今父亲已然是侯爵,大哥乃是长子,将来承袭爵位,却不是理所应当?”
口中虽如是说,心里却在想,“大哥,我俩初次见面是在城门楼下撞车好不,你真是选择性遗忘啊。”
刘腾飞满意地笑笑,随后又看了看窗外,沉吟道:“那贤弟可能说说,三弟是何种面相?”
他表达的意思很明显,虽然已经被指定为将来的侯爵,但依旧对刘仲达抱有戒心。
“三弟面相,比之大哥自然是稍逊一筹的。”方选道,“不过……”
“不过什么?”刘腾飞忙问。
“所谓命由天定,事在人为。”方选故弄玄虚道,“人之命理并非一成不变,三弟虽逊,若能勤勉努力,倒也不失为一方诸侯。”
说着又话锋一转,“大哥虽有封侯之相,但若是行差踏错,也难保失格。”
“啊!”刘腾飞闻言大惊,忙问,“那为兄应当如何应对?”
方选沉吟片刻,看到对方额头上出现了冷汗,心里暗自得意,这才开口说道:“敬天地,尊君亲,则天道助之,克己复礼,勤勉立身,则地道助之,礼贤下士,广纳英才,则人道助之。三者皆得,则大事可成。”
刘腾飞闻言,连连点头。
“光点头,也不知道你能不能记住。”方选心里嘀咕着,突然开口调转话锋,“大哥切记一点……”
“快说!”刘腾飞急切道。
“大哥与三弟,虽非一母同胞,但命格相合,若是兄弟齐心,则无事不成。若是同室操戈……”方选摇摇头,叹口气。
“为兄知晓了。”刘腾飞继续点头。
“就说这么多,希望没有白费口舌。”方选心里叹气。
虽然是装神弄鬼的胡说八道,但他的理论是有依据的。
老刘家有内斗传统,黄土城刘家和泾阳侯刘家斗了几代人,结果谁都捞不到好处,还苦了百姓。
如今刘腾飞和刘仲达兄弟俩,如果能同心协力,以二人的能力,定是可以光耀门楣的,但如果继续内斗,最终只能是两败俱伤。
思忖间,一道身影突然走进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