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请进,驿馆内自有安排。”官员朝众人拱拱手,接了范齐呈上的物品,转头命人送往侯府,随后表示还要去迎接其他客人,便匆匆走了。
方选让同来的商队自行离开,其余人则跟他进入驿馆。
这是一座两进的大院,面积非常大,正院设有马棚,两侧还有跨院,互相之间有廊道相连。
值班的门房正在待命,见众人进来,急忙上前招呼,问清身份和人数后,给专门安排了一座跨院。
范齐让人将马车停好,随后领着众人进了跨院。
即便是跨院,面积也不小,数十人走进来,一点也不显拥挤。
院内有一座主楼,以及三排厢房,房前都有廊檐,建筑做工很是讲究。
环顾四周,方选心里感慨,大城市就是不一样,一个驿站建得比奋威郡的侯府还气派。
“此间跨院,足可供各位落脚,烦请公子可自行安排。”门房朝方选拱拱手,退了出去。
方选便招呼众人安排房间,毕竟要待上好几天,一应生活用品都得背上。
院内有水井,用水问题自然不必多虑,主楼两侧的厢房还有厨房和厕所,俨然是一间居家大院。
范齐指挥下人们安置物品,收拾屋子。
方选则让神机营先在厢房歇脚,自己则进了主楼。
主楼的内部和方选在侯府的西苑小楼差不多,只是规模更大,楼内的房间也更多。
趁着下人们安置物品的功夫,方选询问李思惕,葬礼是如何举办的。
李思惕当即科普,死人在下葬前都会停尸几日,一则防止出现假死被下葬的情况,二则供亲友瞻仰仪容。
不同级别的人,停尸的时间也不一样。
普通人三天,士人五天,有爵位的贵族七天,帝王则是九天。
按照这个标准,泾阳侯会被停尸七日,扣掉前面两天,他还有四天才会下葬。
而在停尸期间,亲友来奔丧,要备上麻布、麻神、葛布、葛绳四样物品,在葬礼上使用。
像泾阳侯这个级别的贵族下葬,除了停尸七日,还会有七人抬棺,七里相送,以及七尺棺椁和七丈墓室等等标准。
“七尺棺椁?”方选好奇道,“那泾阳侯身高有几尺?”
按照方选的理解,普通人就有将近七尺的身高,棺椁的七尺还包括自身的厚度,怕是很难把人轻松放进去。
“这七尺,乃是高度。”李思惕解释。
“我就说嘛,要是长度,普通人三尺还咋睡。”方选心道,随口又问,“那我等服丧之人,需遵从哪些礼节?”
对于泾阳侯怎么埋,他其实没啥兴趣,他主要想知道,自己这一趟来应该干些什么。
“按照规矩,应当先通报主家,随后主家会派人来迎。”李思惕说道,“届时前去泾阳府,先到正厅令堂吊唁,后到偏院慰问家属,等吃过白饭后即可离开。待到下葬之日,再去侯府送行便算完结。”
“那倒也不算繁琐。”方选说道,“堂堂侯爵葬礼,如此行事可谓草率了。”
自古生死都是大事,以侯爵的尊贵身份,葬礼这么简单属实让人感觉意外。
“早年家师也曾为泾阳侯定过一整套礼制,奈何未被采纳。”李思惕说道。
此时方选才想起来,李思惕为什么一定要跟来,就是为了拜会多年不见的老师的。
早前方选也曾听他提起过,此时来了兴趣,便出言询问。
李思惕似乎对十分自豪,听到方选询问,当即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
这位老师名叫孟元,是当代大儒,一直在泾阳郊区隐居。
早年他曾在泾阳郡府任职,奈何政治理念不被泾阳侯接受,于是干脆辞官归乡,教书为业。
由于孟元的名气不小,家中藏书也颇为丰厚,国内各地的学子都纷纷前来求学,奈何老人家性格古怪,拒绝了大部分人,多年来教过的学生寥寥无几,生活也甚为落魄,即便如此,他还免费教乡里的孩童读书识字,平时就靠自己种几亩薄田维生。
“哎呀,这是个很高尚的人啊。”方选心想,于是说道,“不知何时能带我一起去拜访令师?”
“今日安顿好,明日便去。”李思惕回。
二人谈话间,院内的事务都已经安排完毕。李飞被四个衙役夹在中间,提小鸡一样拎了进来。
“启禀公子,人犯如何处置?”衙役询问。
“什么人犯,这是李公子。”方选一脸坏笑,“不可如此无礼。”
说着就命四人松开手,让李飞在一旁落座。
“多谢公子。”李飞一脸苦笑,“如今已经到了泾阳,不必公子费心照应了,还是放小的回家吧。”
“哎呦,李公子真是见外了。”方选笑道,“喝杯茶再走也不迟。”
说着就让下人们烧水泡茶,同时招呼众人落座。
不多时,几壶热茶端了上来,众人正喝着,门外有人求见。
“快快请进。”方选说道。
一队全身缟素的衙役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个虬髯汉子,先向方选行礼请安,随后说道:“下官泾阳郡府贼曹刘安,前来缉拿人犯李飞,还请公子行个方便。”
“既是贼曹大人办案,本公子岂敢阻拦。”方选摆摆手,示意对方自便。
衙役们冲进屋内,饿虎扑羊一般按住李飞,用一条锁链捆住便往外拉。
“公子救命啊。”李飞哭丧着脸喊道。
他本以为家里交了钱,方选把他送回来,这事情就算是完了,没想到才出狼窝又入虎口。
“此乃泾阳郡府公干,非我所能干涉也。”方选双手一摊,表示无能为力。
李飞见状,急忙转头询问:“刘大人,不知在下所犯何罪?”
“据本官得报,李公子在先侯爷大丧期间饮酒作乐,乃犯大不敬之罪!”刘安冷哼一声,“带走!”
“冤枉啊!”李飞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人摆了一道。
刘安却不管他如何呼喊,向方选又行了一礼,随后领着手下离开。
屋内众人见了,爆发出一阵哄笑。
这一路来,方选都在想着怎么把李飞当成见面礼,送给泾阳侯世子。
李家是泾阳大族,又与其他家族多有联姻,在本地的势力盘根错节,即便是泾阳侯本人,也不能轻易拿捏他们。
而李家的软肋,就是这个不成器的独子。方选拿下他后,开口就要十万两,李家价都没敢还,两天之内就凑够数送了过来。
就凭这一点,方选就意识到了李飞的价值。
李家一向与世子不对付,如果把李飞送给世子,那无疑是个天大的人情,极有助于对方稳住权力。
但是送人也要讲究方法,直接当成人质送过去,那和黑社会可就没有区别了,说出去也难以服众。
所以方选让李飞在路上喝酒,还故意让官兵看见,客栈里更是留有售卖酒水的记录,人证物证俱在,然后派人给世子报个信,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
一方诸侯薨逝,封地内全员缟素,商户休市,青楼和赌坊停业,民间禁酒等等此类,都是有明文规定的。
虽说从来没有严格执行过,但真要上纲上线,按李家也是一点脾气没有。
对于这一切,王、马等粗人自然是看不懂,李思惕和范齐却一眼看出了其中缘由,纷纷出言道:“公子此计甚妙!”
“基操勿六!”方选摆摆手。
得意的他一时不注意,把网络用语都说了出来。
李、范二人相视一眼,都表示没有听懂,正要再问,却听门外有铜钟声响起,一队人马进了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