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月光透着窗帘洒进屋内，偶尔还能听见窗外传来犬叫声，倒是给这个静寂的夜晚带来了一些生活气。
隐约看见床上微拱，几步外的沙发上躺着一个人，两人隔着暗色相望，久久难眠，还是程弈南的声音率先打破了安静。
“明天你有空吗？我要回北宋探望老师，要不要一起？”
如果没记错的话，两位老师的住所相隔不远。
北宋大学有仅校内老师限购的教师楼，不仅价格实惠房子的位置还很不错，学校跟教师楼也就十五分钟的距离，老师们上班可省了不少时间呢。
不少已经成家的老师会买这种教师楼携带家人入住。正因如此，老一辈的人才会觉得做教师是个铁饭碗，工资高，假期多，还有福利好。
“好。”钟意应了下来。
随后两人又安静了下来，虽然程弈南平时生理钟比较固定，可这会跟钟意处在同一个房间里，饶是冷静如斯的程弈南也有些失眠。
钟意那边没有一点动静，就在程弈南以为钟意已经睡着后，她却突然吸了吸鼻子，
程弈南把视线投向她，迟疑着问，“睡不着？”
钟意声音低沉的嗯了一声，“其实我今天的心情并不好。”
话落，钟意脸色一滞，眼眶也在波动的情绪中变得酸涩，她从床上坐起身来。
“我爸妈在我11岁的时候离婚，我还以为她早就把我爸给忘了，没想到我发现她其实对我爸的感情还挺深的。”
“她把我爸跟她离婚、还有我爸自杀的源头安在我身上。她恨我，所以我爸死后她从来没有关心过我，反正是娘不疼，爹不爱的，还不如我一开始就不存在，把我抛弃了或者是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生下我，这样的话我们三个人都不用遭罪。”钟意哭笑不得，皮相笑着，可眼中却渗出了眼泪。
当初陈建民刚走没多久，陈洁就在外面找男朋友，她当时很生气，跟她天天吵架，还离家出走。她只是想用这种方式来制止陈洁的作为，但发现这招根本没用，因为陈洁不在乎她，于是她只能强忍着自己回家。
当时觉得难以理解的，如今这么一想倒是可以理解了，作为害了她这辈子最爱的人的罪魁祸首，她又怎么能喜爱起来呢。
又或者，陈洁说的没错。
如果她不存在，那爸爸是不是不会这么果断的放弃余生，如果她不存在，爸爸如今是不是早就服完刑出狱了？
耳边还时常回想起幼时间，钟建民一本正经教育她的模样。
-小意，对人要友善，要学会跟朋友分享。
当时她年纪小，还傻兮兮地问钟建民，为什么要跟朋友分享，他还文绉绉的跟她讲了经典故事-孔融让梨。
-小意，你期末考试要是能考到班级前三，我就给你买你最喜欢的拼图。
-乖，爸爸在忙，晚点再帮你听写好吗？
-小意，今后要听你妈的话，知道吗？
当钟建民用那种魂不守舍，眷恋不舍的眼神看向她，回馈给他的只有一汪懵懂与无知，她曾经以为爸爸只是出一趟远门，那个谆谆教导的着人情世故，会帮她听写，帮她买零食买礼物，买衣服裙子的那个爸爸，还会回到她的身边。
当时的她，万万没想到…
那一面竟然是最后一面……
再次相见只是一座没有情感冰冷的墓。
钟意心中悲痛难耐，一时间失语没法开口说话。
“你的存在并不是没有意义。”程弈南走到她身边用拇指轻柔地帮她把眼泪蹭了蹭。
“可事实证明，我的存在就很多余。”钟意哽咽着摇头，闷声道。
“我曾经看过一个新闻，说是因为有个明星长的太好看，睡不着熬夜追她新出的电视剧，没想到半夜肚子饿点了个外卖却意外发现隔壁邻居家中飘出焦烟。”程弈南温声道。
“她报了警，警察排查后发现是因厨房中煲着汤，可那位邻居忘了设置定时，汤烧干后引起了浓烟。”见钟意听得认真，他又继续说。
“如果不是那位邻居发现的及时，他们一家四口，一夜之间便可能已经没了性命。”程弈南眉眼朝钟意一扬，便再也没了后续。
这个新闻钟意也略有耳闻，当时跟于凯当个谈资笑一笑也就过了，可如今程弈南特地把这件事提出来的意思是？
钟意怔怔地把指尖指向自己，不确定的问道：“你的意思是，是我救了他？”
程弈南轻笑，面上一副不然呢的表情。
钟意的话在程弈南脑海中不停地盘旋，没想到她看着大大咧咧的性格下，还隐藏着这么一颗敏感又细腻的心。
她总说陈洁不配为母，没有在乎哪里来的怨。虽然表面上她总装作一副不在乎得模样，可真要追究起来，她却是比谁都要难过，这份已经破碎的亲情她终究是不愿舍弃的。
只是钟意的爸爸竟是自杀去世的让他有些诧异，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一个父亲竟然舍得抛下妻女自杀。
在原生家庭带来的影响，他还是不太愿意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不爱自己子女的父母。
“但是看到你，我心情好多了，谢谢你过来陪我。”钟意侧着头看着程弈南笑，含泪带笑的模样越发让人怜惜，产生保护欲。
程弈南忽然就想到了钟意喝醉了的那个晚上，回想起那个不该发生的吻，回想起那天晚上钟意柔软的身段贴在他身上，他喉间一下子就涩了。
眸中闪烁似有暗火一般，他不留痕迹地将她打量了一番后，才缓缓挪开了视线，温声道：“时间不早了，睡吧。”
这么快？
钟意眨了眨仍湿润的眼眸，没反应过来，可身旁之人已经起身回到沙发上躺着，她扁了扁嘴，听程弈南的话躺了下来，看着不远处的人，钟意软着嗓子道：“那…晚安。”
这个时候，钟意的声音对程弈南来说，像在沙漠干涸了许久的人，找到一杯水，而这杯水却是能取人性命的鸩毒。
程弈南暗自把涌动的冲动压下，深呼吸一口气才回道：“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