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大哥的王勇闻言沉默。
那位大官儿,若非意外,一辈子都无缘得见的大官儿……是真的意外的和善。
王勇当然记得,他们此前约定好的话。
他们所求,不就是一个海晏河清吗?
当时他们兄弟两个也气壮凌云。
答应了麒麟,不会再做坏事,就等着麒麟能够为他们平定罪责,恢复身份的那一天。
事情究竟是为什么会到了这种地步?
若是麒麟现在站在他们面前,仍旧答应他们,若就此收手的话,他可以既往不咎。
可他们真的能够收手吗?
开弓没有回头箭。
已经聚集了如此多的兄弟,尝到了欲望和权力的滋味,这种一呼百应的感受,若是恢复了普通百姓的身份,一辈子就再也感受不到了。
或许最开始是真的不想愧对自己召集而来,发誓跟随的兄弟们。
可后面就不是这样了。
最开始只做几百人的头领,是一种感受,做上千人的头领,更是另一种感受!
若是队伍继续扩大下去,其实王勇也不知道最后结果究竟是何。
但是估计也跑不了成王败寇,你死我活的局面,自古叛军的下场就没有多好的。
看着自己大哥沉默不语的态度,王武抿唇,无奈摇头,“哥,你也知道我所说的意思对吗?他答应我们的事虽然没有全部做到,但是真的有去做,一切改变,我们自然能用眼睛来分辨,其实最先忘恩负义的,不是他……”
说到这里,王武的声音更加紧涩。
苦笑着继续开口,“是我们啊,哥,忘恩负义的是我们。”
最后这句话,声音大了一些,可其中家族的绝望也更加浓郁。
王勇因为亲兄弟的这番指责而脸色白了一瞬,可随后便陡然起身,冲到了王武面前,抬手就打。
打完之后还不算,他将没有反抗的弟弟,在兄弟们的震惊目光下,半拖半拽的扯到了他们一家亲人的坟头。
好几个坟包,并列在了一起。
有他们父母的。
也有婶娘,叔叔的。
还有一位刚刚十岁的侄儿的。
里面埋葬的不是完整的身体,只是一颗颗被砍下来的头颅。
将人按在父母坟前,王勇同样愤怒跪下。
随后扯着自己弟弟的脖领子,大声怒喊。
“是,我忘恩负义!可我究竟为什么这么做,你还不知道吗?!”
“爹娘亲人为什么只剩下了埋葬头颅的坟包?这一切都是因为官府,都是那群当官儿人的错!”
“难道是其中一个的错误吗,不,所有人都有错,是他们不作为,才导致了爹娘身首异处!”
“难道你要去请求砍了爹娘头颅的官府?”
“谁知道那群狗官还会不会变回原本的样子?”
“我们放弃兄弟们,回去继续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农活,个小官儿吐口吐沫都能淹死我们。”
王勇恶狠狠的。
“这种话,你不该只和我说,你还要去和一直都没有跑,而是选择跟随咱们的兄弟们讲!”
“去吧,告诉他们,咱们之前说的话都是放屁,不会带他们过好日子,打拼出一番事业,大家还是都原地解散,回家种地去吧!”
自己大哥的话,叫王辰脸色骤然灰败下去。
他没办法去说。
同时心中也涌上了一股名为“后悔”的情绪。
或许这条路…他们从最开始,就选错了。
怒斥完后,王勇其实心中也有些绝望,现在他们的情况很不利,就仿若被架在火上烤,进退不得。
本就心烦意乱。
自己兄弟又说这种话…怎么能叫王勇不生气呢?
“弟,哥刚才打你,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你想退了,可我们真的没有退路,我们犯下了大错,而且,从根本上,我们和官府的人有杀父杀母的仇恨,这辈子我们都不可能和他们和平相处。”
“你要清醒一点,我们是一辈子的敌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王勇喘着粗气,捶打一下兄弟的肩膀。
“不说其他,哥只问你一句,你仔细想想,若咱们就地解散,你心中会甘心?”
“咱们是亲兄弟,做哥哥的,怎么可能不知道你心里想法?”
“咱们兄弟心里都有一股子气,憋着这口气,都想成为人上人,囫囵结束,别说是哥哥我,便是你,恐怕也不甘心!”
“既然已经做了,那就一辈子不要后悔。”
“不论前路如何,我们都必须前进,哪怕是万丈悬崖,哪怕粉身碎骨。”
王武愣怔,眼底深处浮现着一缕绝望。
他开口,声音很轻很小。
“可我们…又能坚持多久呢?哥?”
他觉得有些冷了,身体忍不住都在轻轻的抖动着。
“坚持多久?只要我们还活着,就必须要坚持下去。”咬着后槽牙,王勇开口回答。
他默然片刻,随后开口,为自己的队伍规划起了未来。
其实说句实话,王勇如何不知道自己兄弟的意思?
难道他就是那种是非不分,恩怨不明的人?
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做了便是做了。
既然做了,那就不能停。
“如果想要活命,我们就必须换头改面,匪盗的名号说出去不好听,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为了反抗暴政而生,立致于解救百姓的起义军!”
说到这里,他思索片刻,随后开口。
“咱们在的地方,那麒麟已经开始治理了,变得越来越好的城池,根本不利于我们招兵买马,扩充队伍,不行,我们必须换个百姓过的并不是十分顺心的地方。”
“最好,是有苛待百姓的县令或者知府。”
“到时候扩充了队伍,顺势将地方打下来,作为咱们的大本营!”
说到这里,王勇眼中精光一闪,突然提到了一个人名,或者说,是一个诨号。
是十年前冒出来的一名反叛军头领。
王武一听这个名字,都没忍住迷茫一瞬,随后不解开口,“怎么说起了这个人?”
说话的时候,都不由得眉眼中带上了几分嘲讽和轻蔑。
“那人不是跟个过街老鼠一样?现在都不知道人躲藏到哪里去了?估计也是自身难保,毕竟上头都派人剿匪剿了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