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誓以后再也不理赵兰了。
星期天下午，她要返回学校去，袁桂英竟让我送送她。
“儿子，姐姐力气小，你帮她把东西背到飞凤桥。”
飞凤桥是去双马镇的必经之路。
我以为赵兰会拒绝，她却在等着我给她背东西。
那是她在学校里两个星期所需要的粮食，还有换洗的衣服。
双马中学有规定，高中一年级住校的学生要两个星期才能回一次家。
袁桂英知道我们两个吵过架，也知道吵架的原因是赵兰撕掉了我姐姐的照片。
可她并没有指责赵兰。
今天做这样的安排，很明显是故意的。
她怕我不去，又说，“儿子，妈今天晚上给你包饺子，你送完姐姐后就回来帮妈和面……，”
就算我心里有十万个不愿意，也不能不去。
袁桂英又把赵兰叫进屋里，对她说起了悄悄话。
“喂，走不走……？”
我背起赵兰的那个小背篓，朝屋里吼了一句。
赵兰从屋里出来，跟在我身后。
就二十来斤重的东西，我不信她背不动。
再说我把她送到飞凤桥那里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才五分之一的路程。
我走得很快，没要多久就到了飞凤桥，把小背篓放在桥头的石头上。
本来不想跟赵兰打招呼的，但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路上小心点……，”
“双响……，” 我正要往回走，赵兰拉住了我，“那件事是我不对，原谅我好不好？”
我不理她……，
“可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那样做？还不是因为我在乎你，我成绩本来就不好，可爸妈还非要逼我读书，就是怕我将来配不上你……，”
赵兰说完后，松开拉我的手，蹲在地上哭了。
我还是没有理她，继续起身往回走，在道路的转角处不经意回头一看……，
“喂，你干什么？”
我看见赵兰竟然坐在了一米多高的、飞凤桥的栏杆上，下面可是湍急的河水。
我怕她不小心掉下去，又急忙跑回到她身边，把她从栏杆上抱下来。
“你想干什么？知不知道很危险？”
“要你管？你走，你走……，”
赵兰把我往回家的方向推了几步，然后又想往栏杆上爬。
要是这是条旱河，我才懒得管她，大不了摔断她的腿。
可下面的河水有两三米深，她又不会游泳，我真不敢任由她胡来。
“李双响，你松手，别抱着我……，”
“你到底想干嘛？想死是不是？”
“不用你管……，”
赵兰挣扎起来力气也不小，我急了，卯足力气把她拖到桥对面。
这下也弄乱了她的头发，搞脏了她的衣服。
她就躺在地上哭，也幸好这时没有过路的人。
我试图把她从地上拽起来，“喂，你是不是不想去读书？那就跟我回家。”
“不回……，”
“祖宗，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要想不开？”
“因为你不要我了……，”
“……”
这话该怎么说？
她是姐姐，难道还要我来哄她吗？
“兰姐姐，你别这样好不好？我不生你气了，原谅你。”
“你骗我……，”
飞凤桥的桥头有尊石菩萨，我就指着菩萨发誓，如果我心里头没有真正原谅赵兰，就不得好死。
赵兰从地上坐起来，捋了捋头发，“双响，你讨厌，谁让你发誓的？”
她虽然嘴上这样说，还轻轻捶了我一下，可眼里的那道光又说明她很开心。
“这下你总相信了吧？快起来，是去读书还是回家？”
“不想读。”
“那就回家。”
“不行，爸妈要揍我。”
“那就赶紧去学校。”
赵兰又喜笑颜开，让我把她拉起来。
“双响，你姐姐李飞凤就是在这桥底下捡起来的，听说这河里以前没有水。”
她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我当然知道这些。
“要是没有你姐姐那该多好，说不定你爸妈就不会死那么早，有人说，他们就是被你姐姐克死的。”
“乱讲，去读你的书……，”
见我又要往回走，赵兰从后面抱住我的腰。
“双响，你刚才是怕我掉下去吧？我就知道，你不会不来救我。”
我承认，这次她赢了，但很卑鄙。
她让我再送她一程。
我看天时还早，就又重新背上她的小背篓，还帮她把身上的泥土拍干净。
她说，她是为了我才辛苦去读书的。
我啍了一声，这是多么不要的话。
“难道不是吗？你就不希望你以后的女人多读点书？好成为你的贤内助？”
我听完想吐，让她别再说了。
在一个名叫‘红石嘴’的地方，她让我把背篓放下，到这里差不多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
“双响，你回去吧，妈说今晚给你包饺子吃。”
“那你自己小心点。”
“嗯……，”
赵兰接过背篓，背上后垫起脚跟，在我的右脸颊上亲了一口。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这样做了，我都替她害臊。
“叫声姐姐……，”
“哎呀……，” 我感到很烦。
“叫一声嘛，双响。”
“姐姐……，”
“乖，真听话，你在学校也要乖乖的，心里要想着我。”
赵兰又亲了我一口。
我催她快些走。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才转身回家。
她也回头看了我好几次，冲我挥了几次手。
李双响啊李双响，你发誓不理赵兰的，怎么现在又……，
哎——，
不管怎么样，她也是我的姐姐。
袁桂英问我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来。
我说把赵兰送到了‘红石嘴’。
“儿子，不是只让你送她到飞凤桥吗？”
“我看时间还早，就多送了一程，妈，晚上还是不要包饺子了，爸和姐都不在家……，”
“他们不在我们就吃不得？妈说给你包就一定要给你包。”
袁桂英没有让我帮她和面，我做完作业后，也开始收拾东西。
这时突然发现，我藏在枕头底下的、另外两张姐姐的照片不见了。
这不可能呀，中午的时候都还在，难道是赵兰……？
也不可能，她今天根本就没有进过我房间。
如果是她想拿走那两张照片，昨天就已经拿走了。
“妈，你有没有……，”
话到嘴边我又咽了回去，因为我觉得袁桂英肯定进过我的屋子。
不是她还会是谁？
“儿子，你想说什么？”
“没，没什么，我想买支笔……，”
“哦，妈待会儿给你拿钱。”
吃饭时，我又想问她有没有拿走姐姐的照片，却始终不好意思开口。
她对我的好那是没得说的，今晚不光有饺子，还有荷包蛋。
“儿子，这二十块钱你拿着，以后要钱就大胆点，再多妈也会给你。”
睡觉之前，我又仔细在屋里翻找了一遍，确定那两张照片是被人拿走了。
袁桂英为什么要这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