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大晚宴(大晚餐)(6)
塞特·雷·巴斯克维。他从刚才起就一直用温和亲切的态度与彼勒斯交谈。
“好久没回家了， 感觉怎么样?适应得还好吗?需要哥哥帮忙吗?”
“父亲和哥哥对你有点冷淡吧?不过他们对你已经算是很温柔了。你还小，又有天赋。像我这种没有能力的人， 哎……简直就像冰块一样。”
“尝尝这个。这是我最喜欢的厨师特别用心做的菜。怎么样?好吃吗?是用铁甲鲨鱼卵配上奶油烤制的~”
“待会儿我会去你的房间，聊聊你在水害的经历。因为我身体不好，总是在医疗室或闭关修炼的地方。啊， 我的修炼地离你当副执政官的地下城也很近！”
“说起来，因为你地下城变得很和平，真是好事。本来那个地方应该由我来当执政官的……但因为身体不好，又没什么天赋，所以坐在那个重要的位置上压力很大。”
“如果有个像你这样能干的弟弟在我身边帮我处理政务就好了。哈哈-”
塞特不停地与彼勒斯交谈，以免他感到尴尬。
甚至他对送食物来的仆人们也一一问候。
一般的巴氏家族的猎犬会被塞特这样的善意和亲切所感动。
回归前的彼勒斯也是如此。
但是。
回归后的彼勒斯则不同。
“…”
彼勒斯静静地注视着眼前亲切地与他交谈的塞特的脸。
塞特从以前起就是个心地善良、关心周围人的巴斯克维家族成员。
因此他并没有得到贺高或奥西里斯的好评，总是带着悲伤的表情生活。
回归前年幼的彼勒斯对他很有好感。
……但是。
经历了末世的老练战士，成为铁血猎犬的彼勒斯现在用不同的视角看待塞特。
‘塞特·雷·巴斯克维’并非人类，这一点可以推测出来。
彼勒斯想起了昨晚辛迪温蒂发来的密报内容。
其实他根本不需要想起那些内容。
因为从刚才起塞特口中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
连彼勒斯这样胃口好的人都难以控制表情的口臭。
但周围其他人却完全闻不到塞特身上的这股气味。
彼勒斯准确地看穿了这股恶臭的本质。
‘是魔的气息。’
这股混合了腐尸和沉睡内脏的强烈恶臭只有经历过末世的猎犬才能闻到。
回归之前，我对这世间的气味毫无感觉，但回归之后，在这个平静的世界里闻到这种气味，立刻就明白了。
帕尔尔……
那是一种令人作呕的气味，连隐藏在动脉血管中的巴尔泽布都为之躁动，甚至让被困在巴尔泽布之珠中的那位女士的灵魂也感到不安。
‘为什么赛特身上会有这种恶臭?’
彼勒斯瞬间恢复了冷静。
不久后， 彼勒斯微微倾斜了一下酒杯。
酒液表面映出了贺高、奥西里斯和赛特的身影。
但是。
令人惊讶的是， 酒杯中只映出了两个人影。
只有贺高和奥西里斯。赛特的身影并未出现在酒杯中。
‘看看这个?’
彼勒斯陷入了沉思。
魔物。那些居住在魔界的存在。
它们通常分为魔族和魔兽。
魔族指的是拥有灵性的高等恶魔，而魔兽则指怪物，两者有所不同。
这一点与人类和动物的区别相似。
一般的魔兽会在镜子和水中显现身影……但魔族则不然。
除非它们使用特殊的魔法故意隐藏自己的形象， 否则不会在镜子或水中显现。
等到毁灭的时代来临，所有人都会知道这件事(尽管要付出昂贵的代价)，但现在还没有人知道。
……除了彼勒斯之外。
‘你放松警惕了， 赛特。’
彼勒斯喝干了杯中的酒，心想。
赛特变得如此傲慢，以至于不再对酒杯有所防备。
虽然他现在披着赛特的皮囊，但内部很可能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存在。
彼勒斯想起了关于赛特的种种证言。
‘赛特少爷吗?他是个好人。小时候和其他巴斯克维尔家族的人一样冷漠无情……但在‘那件不愉快的事’之后，他的性格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应该说他变得更加温和了吧?’
‘嗯?不愉快的事?唉，只告诉您一个人……事实上，赛特少爷曾经试图自杀。因为被家主责怪没有才能的那个晚上……’
‘幸好及时发现，才保住了性命。不过，可能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从那以后他的性格变得非常温柔体贴。也许是在生死边缘领悟到了什么吧……’
过去， 彼勒斯曾在巴斯克维尔家族的万相书库引发了一场小火灾。
当仆人们惊慌失措时，彼勒斯替他们掩盖了这件事，从此大多数仆人都对他友好。
彼勒斯根据从仆人那里获得的信息进行了推理。
‘真正的赛特大概在那天就已经死了……恶魔占据了那个空壳。’
突然， 另一个想法浮现在脑海中。
一般来说， 对于魔族来说， 人类小孩的血被视为补药。
辛迪温迪的调查显示，在地下城发生的大型绑架事件不仅仅是简单的绑架。
许多孤儿院和保育基金会的孩子们都消失了。
他们通过正式或非正式的途径被领养到各地，之后便音讯全无。
他们仅仅存在于文件上。
辛迪·温迪动用了金钱和信息源来追踪这些失踪孩子的下落。
孩子们最后一次共同出现的地方正是塞特·巴斯克维进行闭关修炼的修炼所。
那里距离地下城不远。
‘接管了一个保育基金会后，以捐款名义调查了孩子们的领养途径，结果发现了线索。这也是非法调查才好不容易查出来的~’
辛迪·温迪炫耀的样子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
彼勒斯非常仔细地听着这些内容， 因为这正是他回归之前被处决的原因。
恶魔会吸食幼童的血液。
当时侍奉塞特的彼勒斯因为在自己的房间附近的地下室里发现了大量沾有孩童血液的骨头而被诬陷与恶魔勾结。
随后被处决，然后回归。
‘也许……真的，也许贺高并没有罪。’
这种可能性很低， 但并非完全没有。
一无所知的贺高可能只是凭直觉就处决了彼勒斯。
被次子塞特的阴谋所蒙蔽。
彼勒斯陷入了沉思。
‘关键在于塞特的灵魂被侵蚀到了什么程度。’
如此强烈的恶臭意味着几乎百分之百被吞噬了。
塞特在临死前对父亲和兄长充满了怨恨、憎恶、自卑感、情感缺失，以及自我毁灭的情绪，这正是打开自己灵魂之门， 召唤恶魔的途径。
彼勒斯摸了摸下巴。
即便知道回归前自己唯一效忠的主人其实是兔死狗烹的元凶，彼勒斯也没有感到太大的动摇。
反而全身的血液仿佛变得冰冷。
完全不知道彼勒斯内心想法的塞特继续亲切地搭话。
“弟弟啊，你觉得哪个骑士团最好?我觉得狼犬队看起来最好。当然，斗牛犬队或獒犬队也不错。哦，我个人小时候最喜欢的是杜宾犬骑士团。制服真帅气！”
“…”
“说起来，既然现在回到了家，你打算怎么行动呢?是不是要入学学院?嗯，奥西里斯哥哥也是这么做的。还是打算继续在地下城担任副执政官?听说市民们还曾为让你永久任职而举行过示威呢?等我回到执政官职位时， 我们可以一起工作！”
在彼勒斯用叉子挑起一块肉的时候，塞特一直在说着这些话。
就在彼勒斯因塞特口中的恶臭而皱眉之际。
“适可而止。”
奥西里斯打断了塞特的话。
塞特闭上了嘴，奥西里斯则用冷淡的语气继续说道。
“饭还没吃完， 真是啰嗦。”
“…”
“不要用无聊的闲聊打扰弟弟吃饭， 你自己把饭吃完吧。”
听了这话， 塞特闭上了嘴， 低下头。
彼勒斯这才得以从塞特口中散发的恶魔恶臭中解脱出来。
‘这样一看，感觉还真不一样。’
彼勒斯稍微退后一些，观察着奥西里斯与塞特的关系。
如果是在回归前的年幼彼勒斯，一定会认为奥西里斯是在欺压塞特。
刚才的那一幕，无论谁看都会觉得那是冷酷且傲慢的态度在挑拨其他众子之间的关系。
实际上， 周围的仆人们也在用眼神表示奥西里斯太过分了。
他们同情地望着垂头丧气的塞特。
但彼勒斯终于能正视奥西里斯与塞特的关系了。
奥西里斯对塞特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厌恶感和距离感，因此他试图将其他兄弟从塞特身边拉开。
每当塞特开口说话时，奥西里斯就像闻到了什么恶臭一样皱起眉头，这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也就是说，奥西里斯天生的本能和直觉让他无意识地厌恶塞特的魔性。
贺高也是如此。
‘……所以，在回归前曾效忠于塞特的我，怎么可能被看好呢。’
彼勒斯转过视线看向奥西里斯。
虽然冷漠而冰冷， 但在其中却透露出一丝笨拙的人情味。
比起贺高来说，他更有人情味。
而且， 奥西里斯还以自己的方式照顾着第一次来到大宴会厅的彼勒斯。
虽然方式有些生硬。
“彼勒斯， 三号餐刀不能那样拿。”
“盘子要朝另一边倾斜。不要发出餐具刮擦的声音。”
“需要重新学习一下贵族用餐礼仪了。餐巾不应该那样折叠。”
虽然看起来像是严厉的训斥， 但实际上是在父亲或其他长辈面前， 提前指出可能犯错的地方，以防弟弟们出错。
而且他只指出了不足之处，说的都是正确的话， 因此并没有让人感到不快。
对于不足之处，只要改正就好， 而改正之后， 奥西里斯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当然，如果是普通的小孩子， 可能会感到害怕并畏缩。
‘虽然有点像爱管闲事的老好人……但似乎并不是个坏人。’
对彼勒斯来说不是如此。
彼勒斯在听了三次唠叨后，便展示了完美的用餐礼仪，不再需要更多的提醒。
这时， 奥西里斯才露出满意的微笑。
“这才像个贵族的样子。”
那笨拙的温暖更加深了几分。
* * *
不久，漫长的晚餐结束了。
巴斯克维家的大宴会， 仅前菜就要两个小时，整个用餐时间大约持续五个小时。
当大宴会结束时，已经接近午夜。
就在彼勒斯准备离开宴会厅的时候。
“……稍等。”
贺高召唤了彼勒斯。
“有特别的事情要说， 儿子。”
“是的，父亲。”
彼勒斯站在了贺高的面前。
贺高注视着彼勒斯， 然后说了一句话。
“不， 今天太晚了， 你明天早上再来吧。”
“您在午夜之后有其他的安排吗?”
“没有。只是担心你会累。”
彼勒斯再次感到惊讶。
尽管之后没有安排任何日程，但他却说要等到明天早上，怕我会累?
那个只关心自己时间的贺高?
他这个人，只要有事， 无论何时， 哪怕是午夜或是凌晨， 都会点亮整个城堡的灯火， 并召集所有人醒来。
这样一个人，居然会因为我可能会累而把要说的话推迟到明天早上。
仆人们早早地拉上了西边窗户的窗帘。因为他们不知道明天太阳会不会从西边升起。
彼勒斯心中也不由得再次感叹。
“…”
他略显镇定地低下头。
不久后，当贺高离开宴会厅时， 只剩下彼勒斯和贝里莫尔总管两人。
贝里莫尔总管带着微笑对彼勒斯说道。
“想必大人是因学院入学一事召见您。先在此祝贺您了， 少爷。”
“你怎么知道的?”
彼勒斯问，贝里莫尔总管则用一种仿佛早就料到会如此的语气肯定地回答道。
“昨晚学院发来了新生招募的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