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话 学院入学 (4)
黑夜。
在一个又大又破旧的仓库前， 有几个佣兵正在抽烟。
他们一边说些闲言碎语， 一边咯咯笑着， 似乎心情舒畅。
“听不到那些小崽子们的抱怨声， 心里真爽。”
“这几天仓库里挤满了孩子。”
“不过他们到底去哪儿了?一天之内怎么全都消失了?”
“早上有一辆马车把他们都运走了。去哪儿没问。活得久一点吧。”
不久前， 仓库里收容了许多没有背景的孤儿。
但现在仓库空无一人， 几天后又会有新的孩子从某处被运送过来。
然后不知何时又会消失不见。
“孩子们是从哪儿来的， 又要到哪儿去呢。”
“别管了，多管闲事会惹祸上身的。”
“听说他们是去了皇城中心的一个什么孤儿院。”
“对对，是由信仰圣歌团运营的孤儿院。不用担心。”
佣兵们继续说着无聊的话题， 伸懒腰或打哈欠。
这时。
一瞬间， 佣兵们全都闭上了嘴。
因为一个身高近两米的壮汉出现在他们身旁。
守备队长隆·巴蒂森。
来自北方的凶悍佣兵。他的绰号有‘人肉粉碎机’、‘剥皮碎骨锤’等令人毛骨悚然的名字。
“都给我闭嘴，好好站岗。如果你们还想用那点肮脏的小命换几个铜板的话。”
“…”
“垃圾们。”
巴蒂森轻蔑地咂了下舌， 继续向前走去。
他心里嘲笑那些看到自己庞大身躯而不敢出声的佣兵们。
毕竟， 达到‘毕业者’境界的自己，这些连魔力都没有的低级佣兵又能如何反驳呢?
……嗯?
站着的佣兵们不只是闭上了嘴。
咚-
一名男子突然从座位上倒下。
接着，其他佣兵也相继倒地。
“什么! ?”
巴蒂森迅速抽出腰间的锤子。
在篝火的光芒下， 长长的影子投射过来。
“什,什么?”
巴蒂森惊恐万分。
仓库的屋顶上有什么东西正俯视着这里。
黑色斗篷和帽子， 遮住脸的不祥的鹤嘴面具。
“……你是隆·巴蒂森吗?”，
阴森的声音继续说道。
巴蒂森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滋滋滋滋……
巴蒂森的锤子上凝聚了灵气。
只有达到‘毕业者’境界的人才能使用的液体灵气，象征着毕业者的灵气之刃缠绕在锤子上。
“你在干什么！”
他使出全力挥动锤子。
……或者说试图挥动。
但他能挥动的只剩下已经被切断的双腕。
咚！
锤子被高高抛起，落在后面， 附带的灵气也随之散去。
“……啊?”,
巴蒂森向后退了几步。
没有鲜血喷涌而出。手腕被切断的地方立刻被高温烧焦了。
“啊啊啊?”,
巴蒂森张开嘴想要尖叫。
但他没能发出声音。
因为那个不祥的身影已经从仓库的屋顶爬下来，正盯着他的脸。
“隆·汉伯特·巴蒂森。四年前，猥亵并杀害了隔壁家的13岁女孩作为祭品与恶魔签订契约。之后持续窃取北方公会联盟的情报供给恶魔。最后背叛了所属的人类联合军第五军团第七十五师团第二百零七联队第一大队第四中队第一小队，在警戒期间用信号镜泄露了小队宿营地的位置给敌人，导致友军小队全军覆没。没错吧?”，
阴影中的声音冰冷而机械。
巴蒂森慌忙回答。
“呜呜呜……四年前的事情是真的， 但后面那些是什么鬼！ ?那些不是我做的！”，
“是啊。那些是你还没来得及做的事情。”，
“什,什么?”,
巴蒂森慌乱地向后退去。
但他无法做到。
因为这次是脚踝被切断了。
“呃呃! ?”,
巴蒂森现在连尖叫都无法发出了。
阴影伸出右手， 一把血红的刀刺穿了他的脖子。
巴蒂森挣扎了几下便死了。
“……”
彼勒斯，夜晚的猎犬。
他静静地俯视着眼前的巴蒂森尸体。
果然不出所料。
随着时间流逝， 巴蒂森的尸体迅速腐烂。
就像赛特·巴斯克维那样。
“尸臭依旧如此。”，
彼勒斯微微皱起了眉头。
与恶魔签订契约的人，他们的灵魂本身散发着腐烂的气息。
随着堕落程度的加深， 这种恶臭也会愈发浓烈。
经历过灭亡时代的资深剑士们能够敏锐地察觉到这种气味，但这个时代的人们还无法闻到这股气味。
因此，目前只有彼勒斯知道如何辨别这种气味。
滋滋滋滋滋……
巴蒂森的脸如同阳光下的冰块般融化，很快露出了骷髅，然后消失不见。
与其他部位相比，脸部的腐烂速度异常快。
“这与和他签订契约的十常侍的能力有关吗?这点需要调查一下。”，
彼勒斯从怀中掏出一只猫头鹰， 并写下详细描述当前情况的信件。
这是寄给操控众多细作和情报员的辛迪温迪的信。
不久后， 发送完信件的彼勒斯转过了头。
在闪烁的篝火前， 散落着几个酒瓶。
彼勒斯拿起其中一瓶度数最高的朗姆酒， 倒在了斗篷上沾染的血迹之上。
咕嘟咕嘟……
烈酒洗去了污秽的血液。
彼勒斯撕下了生死簿上写着罗恩·巴蒂森名字的那一页， 扔进了篝火中。
页面迅速变黑并卷曲起来，最终化为灰烬飘向天空消失不见。
……片刻后。
“嗯哼。”
“哎呀， 脖子好酸。”
“什么?我睡着了吗?”
站在仓库前的佣兵们一个个开始醒来。
“嗯哼?”
但他们醒来后看到的只有几乎燃尽的篝火和旁边静静躺着的一具无脸尸体。
* * *
噎- 嘹- 嘹- 嘹- 嘹- 嘹- 嘹- 嘹- 嘹- 嘹- 嘹- 嘹-
学院中央的钟楼响起了雄伟的钟声， 敲响了十二下。
刚过午夜时分。今天的任务比预想的结束得早。
彼勒斯访问了高级住宅区的大宅邸、城市外郊的仓库、贫民窟的赌场、地下的华丽俱乐部、湖边的孤屋、妓院等各种地方， 并在那个夜晚斩杀了二十九个人。
这些死去的人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他们都涉嫌与恶魔签订契约及通敌，以及他们死后脸部迅速腐烂。
不幸的是，彼勒斯在这个过程中几乎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这意味着他的暗杀行动将会变得漫长而艰难。
‘从一开始就没期待会有收获。’
今天只是第一天而已。
彼勒斯想着还剩下厚厚一叠的生死簿页面， 回到了学院。
……咔嚓!
越过像城墙一样高大坚固的学院外墙的道路。
站到高处一看， 学院的建筑确实非常宏伟。
远处沉浸在黑暗中的宿舍楼异常安静。
彼勒斯朝着有教室的方向飞奔而去。
相反方向的教室大楼窗户里透出明亮的灯光，并传出喧闹的笑声。
‘……ot， 新生欢迎会还在进行吗?’
彼勒斯犹豫了一会儿。
是直接回宿舍睡觉呢，还是晚些时候也去参加新生欢迎会呢?
稍作思考后， 答案很快就出来了。
‘露个面就走吧。’
并不是为了和前辈或同届同学建立人脉。
只是为了以防万一留下不在场证明。
另外，一个人待着也有些担心。
彼勒斯摘下面具放入怀中，降落在教学楼的屋顶上。
正准备沿着通往下方的楼梯下去时。
……嗖!砰!
一枚高高射起的烟花照亮了夜空。
瞬间，彼勒斯看到了站在屋顶楼梯扶手旁的一男一女。
‘……!’
彼勒斯的眼睛眯了起来。
仅凭烟花短暂的亮光， 他就认出了对方是谁。
那位身材高挑、五官分明的美人无疑是20学号的新学员‘艾莎·比安卡’。
她因为在冷兵器部的入学考试中获得并列第一而名声大噪， 是个超级新人。
相比之下，男生的脸孔对彼勒斯来说毫无印象， 显然不是特别值得记住的人。
他们的气氛显得微妙。
男生紧闭双眼对着比安卡喊道。
“我……我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上了你！ 我们交往吧！ 我会对你好的！”
他应该是二年级的学生。
然而， 比安卡的态度坚决。
“哈……”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捋了捋刘海， 皱起了眉头。
“前辈，您是为了说这句话才把我叫到这屋顶上的吗?”，
“啊,啊?嗯, 是,是的。”,
“首先请让我道歉。我现在没有交男朋友的打算。毕竟今天才入学。”，
“但是！ 和我交往不会吃亏的！ 我是学生会成员，而且还在纳达尔里社团……！”，“对不起。”,
随后， 比安卡果断地拒绝了告白者，转身离去。
彼勒斯站在栏杆的柱子后面思索着。
‘真是不错。虽然和我没关系。’，
看着这些比自己年轻二十多岁的孩子们青涩的爱情游戏，他觉得有些鼻尖发痒。
彼勒斯随即离开了柱子。
就在那一刻。
“……!”
比安卡突然转过头来。
“那边是谁?”，
比安卡用冰冷的声音问道，随即迅速朝彼勒斯藏身的石柱冲了过来。
‘看来是因为她是神射手出身， 所以视力很好。’
彼勒斯耸了耸肩。
啪嗒！
彼勒斯直接从墙上一蹬， 跳了下去。
根本不需要走楼梯。
彼勒斯在栏杆与栏杆之间、柱子与柱子之间一跃而过，迅速朝教学楼的方向消失。
几秒钟后，比昂卡追上了彼勒斯的路线，不由得睁大了双眼。
“……怎么回事?明明感觉到有人的气息。”
比昂卡重新检查了一遍刚才蹬过的石柱、栏杆和楼梯。
但那里仿佛有幽灵般的东西消失了。
“是我看错了吗?”
比昂卡歪了歪头。
神箭家族的‘超人’们能够轻易看到并听到数公里外的事物。
他们不仅力量强大， 而且身体敏捷， 他们的移动速度， 尤其是追踪术，几乎无人能及。
这样的家族的长女比昂卡竟然追丢了人?
这至少在这个学院里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看来是我看错了。太敏感了。”
比昂卡望了一眼石柱间的空隙， 然后转过头去。
现在该回到新生欢迎会现场了。
……就在这时。
“!”
比昂卡停下了转身的脚步。
一丝气味轻轻拂过她的鼻尖。
那显然是有毒朗姆酒的味道。
除了吹来的夜风和月光之外，这里什么都没有，不可能会有这种气味。
也就是说?
‘有人在这里。’
比昂卡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刚才确实有人在这里。
但现在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个人‘消失了’。
而且还是躲过了神箭家族的天才比昂卡！
‘……简直不可思议！’
当比昂卡感觉到气息时， 那个人肯定还在那里。
但现在她眼前什么也没有，这意味着?
那个人以远远超过她的速度逃走了。
‘到底是谁?高年级学长?教授?’
但如果是高年级学长或教授，没必要躲避比昂卡的追击。
更何况比昂卡对自己的速度非常自信，无论是学长还是教授都比不上她。
实际上， 在技能测试中她已经充分展示了这一点。
“……但到底是谁呢?”
学院里的谁能够单方面地甩开她并消失?
比昂卡在夜风中嗅着逐渐消散的朗姆酒味， 感到困惑。
这时。
“嘿！ 比昂卡！ 快过来！ 新生才艺展示就要开始了！”
下面窗户边的同学挥着手喊道。
“……”
比昂卡只好露出尴尬的表情，转身离开。
留下那股浓烈的朗姆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