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飞荷瞪大眼睛,好似恍然大悟一般,不停在房间里踱步,自言自语道:“初识时两小无猜,再见时英雄救美。出手相助、同生共死,血洗梅城…想来那日在城门,大将军便已经认出了小姐吧?”
只见飞荷往返几次后,突然神叨叨的回到沐云浅榻前,仰着小脸,学着算卦的道士摇头晃脑:“小的我掐指一算,你们两人缘定三生,今生再续前世未了情啊!”
沐云浅一口粥还没等咽下,便被飞荷俏皮的样子逗得直咳嗽,肩膀处随之传来清晰的痛意。
全然没注意到依云在听到飞荷的话后,面色幽深。
心中思量,不知这墨瑾瑜对沐云浅来说,究竟是孽缘还是善缘?
而窗外的那抹身影,也在听到飞荷满嘴胡谄的话后,竟情不自禁扬起了唇角…
仲夏过后,漫长的夜晚,带着几分难言的燥热。
沐云浅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伤口处又痛又痒,挠也不是,碰也不是,甚是难耐。
“小姐,睡了吗?”
忽闻外面传来飞荷的声音,沐云浅索性坐坐起身:“还没,进来吧!”
看着飞荷端着一盆冰块推门走进来,笑嘻嘻道:“景同将军刚刚送来了冰块,说是大将军担心小姐暑热,特意谴他送来这冰块为小姐纳凉。”
盆子里的冰块还冒着凉气,只感觉一阵风吹过来,确实清爽了不少,沐云浅莞尔一笑,朝着飞荷招了招手:“快放过来一些
“那可不行,大将军特意交待,说小姐身子骨虚,要放远一些,别着了凉!”
飞荷说话一板一眼,倒真是颇有几分墨瑾瑜冷着脸的模样。
“大将军,大将军,还知不知道你是谁的丫头?”
暗自瞪了飞荷一眼,沐云浅气极的干脆不再理她,闭目躺下,心中腹诽:这飞荷最近倒是胆子大了,学会管着她了!
谁知飞荷却噗嗤笑出了声,放下手中的盆子,走到沐云浅床边,拿起一旁的折扇,轻轻给自家小姐扇风,轻言细语道:“飞荷当然是小姐的丫头,可是这些时日大将军所为,飞荷也看在眼中。小姐说汤药苦,便有蜜饯提味;小姐说米粥清淡,便有乌鸡汤滋补;大将军担心小姐仲夏怕暑,还特意送来冰块为小姐纳凉。既然是对的,飞荷当然要照作了!”
虽然沐云浅很想反驳,却不得不承认,飞荷说得确实如此,单看那院落里把守的重兵,也便可以感受得到来自墨瑾瑜的关心。
只不过,自她醒来后,三日过去,墨瑾瑜却并未出现过。
好在这三日,依云和飞荷没再去梅城。
依云每日帮沐云浅调养身体,飞荷陪着沐云浅解闷,时间倒是过得也快。
依云站在门外,听到飞荷的话,蹙眉转身走回房间。
其实,墨瑾瑜近日所为,她又怎么会不知道?
即便是从小的情意,可十余年未见,又何必如此劳神费心?思虑周全?
墨瑾瑜再有情,那也是朝廷重臣,这些年朝廷与武林各派之间,早已形成了对立的局面。
只待有人打破这种僵局,战争一触即发。
若是如此,墨瑾瑜必定带兵,到时的沐云浅又会何去何从呢?
谷主一生为情所伤,所以才会希望沐云浅不要再受她曾经的苦楚,重蹈覆辙。依云想,若是谷主在,也不会赞同的吧?
好在沐云浅的身体日渐好转,依云打算过两日便回返,不知谷中如今到底是何情形?
至今没有收到任何风声,估计就是最好的消息了吧?怀着侥幸的心里,希望这次不要被谷主料定!
似是那盆冰块真的起了作用,入眠后,沐云浅睡得格外香甜,次日醒来时,已经日晒三竿。
意外的是,院落里不见飞荷与依云的身影,却见一连消失几日的墨瑾瑜突然出现,正负手立于院中。
听到房门的响动,墨瑾瑜才不紧不慢的转过身来,温润出声:“醒了?那我们走吧!”
“去哪?”
见墨瑾瑜话落后便转身正欲离开,沐云浅急切问出声。
“回梅城!”
墨瑾瑜惜字如今的回答,只是迈了几步,发现身后的沐云浅并没有跟上来,才又耐心十足的转身补充道:“你要找的两人已经先过去了!”
闻言,沐云浅也不再犹豫,连忙抬步跟在墨瑾瑜的身后。
走出院落,便触及到门口停着的马车,景同正候在一旁。
墨瑾瑜先一步迈上去后,并没有立即走进去,而是伸出手来,等着沐云浅上前。
看着马车上面冠如玉的男子,怎么也无法将他与武将联系在一起,总觉得他的身上带着一股与之不符的儒雅与文弱。
尤其在看到他细长白皙的手指,想到小时候,他也曾这般拉着她,一时间顿感亲切,乖巧的伸手握住墨瑾瑜的大掌。
墨瑾瑜微微用力,沐云浅已经稳步站在了马车上。
马车外并没有特别华丽的装饰,但马车内干净整洁,软垫靠背,坐在上面十分舒适。
因顾忌到沐云浅肩膀上的伤口,马车行走的并不快,景同赶车,车帘落下,便将马车内的两人隔在里面。
马车缓缓移动,直奔梅城。
闲来无事,见墨瑾瑜闭目养神,沐云浅便肆无忌惮打量起他来,仔细看去,透过墨瑾瑜俊美的五官之下还隐约可见当年的影子。
只是当初所有的少年情怀早已全部掩盖在他的灼灼风华之下,再无一丝踪影。
举手投足间优雅从容,像是天生的贵族,让沐云浅想要与之亲近,却又似觉仿若隔着千山万水,令人望而却步。
自从知道墨瑾瑜便是那漂亮小哥哥,沐云浅便忍不住对人与人之间的缘份感到好奇。
她也曾想过,是否此生还有幸与当初的小哥哥相见,却没想到相隔十二年的第二次出谷,却以这种方式再次遇到。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墨瑾瑜并未睁眼,唇瓣微微蠕动,低沉的声音随之响起:“怎么?认不出我来了?”
“不是!”
偷窥被抓的沐云浅,此时面颊上浮现出一抹绯红,似是做了坏事被发现一般,神色间尽是窘迫,令沐云浅慌乱转移了视线。
“那是什么?”
如墨染般的眸光突然射去,将沐云浅神色间的不自然全部收入眼中。
“梅城的事,飞荷都说了,大将军为了沐云浅如此作为,不会给大将军添麻烦吗?”
墨瑾瑜深邃的眸光注视了沐云浅好一会儿,才缓声反问:“若是王上怪罪,别岑谷的少谷主可否会收留我做个打杂的药童?”
他竟知道?
想起云姨曾说过门派与朝廷之间微妙的关系,沐云浅顿生警觉。
却闻墨瑾瑜不疾不徐的声音再次响起:“论这天下医术,有谁能敌神医鬼手高超精湛?不过,我已禀明王上,此次梅城瘟疫,是游行散医所为,恐怕就不能与你论功行赏了!”
“多谢大将军!”
自知墨瑾瑜如此说辞是不想暴露她的身份,沐云浅再次出声道谢。
“我记得小时候你跟在我身后时,可还是个欢快活泼的小姑娘,长大了,倒显拘谨生疏了!”
似是不满沐云浅的称呼,墨瑾瑜幽幽出声。
想到当年,小沐云浅跟在墨瑾瑜身后,一口一句漂亮小哥哥,叫得甚是亲密。
幼年的记忆令沐云浅嫣然一笑,想来,如今的沐云浅却是无论如何都叫不出口了…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
景同虽在外赶车,却是将马车内的对话,听了个真切。
跟在自家主子身边多年,景同还未曾见过主子对谁家小姐如此用心?就算是面对公主,也只是淡然处之,并不亲近。
他亲眼所见,离开梅城那一日,主子就在城西山上被废弃的破旧寺庙,隔空望着梅城,足足站了一日。
景同深知,主子这是担心留在梅城的沐云浅。可若非如此,就不会让蒙国安露出真面目,更没办法解救沐云浅于水火之中。
本是路过梅城进紫行宫面圣,结果却因那沐云浅的出现,留下来处理疫情。
从那时起,景同就意识到了这位沐云浅在主子心中的不同。
如今王上派来治灾的朝廷重臣纷纷死于主子的刀下,虽证据确凿,但难免惹人猜忌。
即便多年来,王上顾忌主子兵权与战功,表面与主子交好,实则内心早有提防。
恐怕此次不仅会因此与主子离了心,还会伺机夺回兵权。
如此思虑后,景同的神色间顿现愁忧,恐怕主子今后如履薄冰、寸步难行啊!
马车缓行,不多时便到了梅城。
突闻马车外敲锣打鼓,好不热闹,马车无法前行,进城不久,便停了下来。
沐云浅随墨瑾瑜身后刚迈下马车,便见城中百姓,或老或幼,萧萧围聚上来:“感谢姑娘救了我们梅城百姓的性命!”
“是啊,感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姑娘,我孙儿他爹娘走得早,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相依为命。若不是姑娘出手相救,我孙儿的性命必然不保,到时候让我这老婆子死后如何面对他早逝的父母?超儿,快给姐姐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