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运旺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也许是心中压抑了太久。今天话特别多，也特别能说。
看着刘运长，唾沫星飞溅的道：
“这个社会，有文化才有出息。你看看金家沟老王家，儿子中专毕业就进了政府，现在都当科长了，还有……”
“算一算，咱们村，你是第四个考上学的，前两个，一个老侯家的大姐，上了医专，现在在县医院上班，还有一个金老三，就是上的高中，考上大学了……”
“可是于福子念完高中不是回来了？”刘运长抓住了话柄。
“可是人家现在会照相，种地都讲科学，还在村小学当了代课老师。”刘运旺道，“挣工资的。”
“你是第四个，咱不争馒头争口气，你就给哥考上大学！让村里人看看！我刘运旺的坚持是对的，我弟就是比我有出息的，他就是读书的料！”
听着刘运旺的话，刘运长心中的坚持彻底崩塌了。
就冲大哥这份坚持和付出，他也不能一意孤行了。书他得去念，至于赚钱，慢慢想办法吧。
说实话，他心里明白，这个时代，考学，是大多数农村孩子走向成功的唯一出路，更是所有父母的希望。
这也是大哥的期望。
只是重生而来的他，心底一直认为没有必要了。他知道，他着相了。有些事，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看向刘运旺，他轻声道：“大哥，我一定好好上学。”
“老二，大哥不是念书的料，没文化，只能在农村刨土坷垃。你不一样，考上了为啥不念？”
刘运旺看过来，一脸认真的道：“我不把你供出去，对不起九泉下的爹娘！”
呃……
“行，大哥，我听你的。”刘运长这次回的很痛快，声音低沉，一脸坚毅。
刘运旺听了他的话，脸上立马恢复了喜悦的表情，“好，这就对了，你专心的好好学习就行，一切有我！”
“我上学了，你将来打一辈子光棍，可别怨我。”刘运长调侃着道。
“滚，你咋知道我就打光棍呢？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有的是。”刘运旺笑着道。
说着，端起酒碗跟刘运长碰了一下，“大喜的日子，咱哥俩干一个。”
气氛似乎缓和了下来，刘运旺似乎特别高兴，频频与刘运长碰杯。
要知道，他平时自己很少喝酒，更不允许刘运长喝酒。
刘运长又一次干了碗中的酒，想了想又开口道：“其实，我不念书，一样发家致富，我可以跑山，可以养鸡，搞副业，还可以……”
啪！刘运旺一拍桌子，又瞪起了眼睛，“你是不是还不想念书？”
“不是，哥，我就是说说。”刘运长赶紧否认。
“家衬万贯，带毛的不算。你看农村哪家不养鸡，哪家不养猪，哪家没头牛，可哪家发家了？上学才是出路。”
刘运旺有些激动的道，“我供你是为了啥？不就是想你考上学，跳出这地垄沟，给咱爹妈涨脸吗？”
刘运长瞅着大哥的样子，不敢再提这个茬了。
想了想又道：“那我明天也跟着你去卖菜吧。”
“为什么？”
“上学要交学费吧。我和你一起去，把学费挣出来。”
刘运长淡淡的道。喝了一斤酒了，他跟个没事人似的。
“学费的事，不用你操心，你在家里复习功课吧，听你们老师说，高中的课程挺难的。”
刘运旺已经有了醉意，但思维一点也不混乱。
“你记住，必须考上大学，你要是考不上，对不起我，对不起咱爹妈，对不起小石屯的百家饭……”
刘运旺说着，将碗里的酒又干了。
刘运长看着他的样子，只好不停的点头应和着。心中意难平。
待刘旺说完，他才抢着说道：“哥，那我也得给你商量个事，我一定努力考上大学，家里的事，你也得听我的意见，把日子过好了，早点娶个媳妇。”
“行。”刘运旺痛快的答应着，说了一个字，直接躺在了炕上，睡着了。
刘运长看着躺倒在炕上呼呼大睡的刘运旺，睡着了脸上还在笑。
心中感动，更感慨万千。
他此刻才知道，大哥承受了多少，付出了多少，牺牲了多少。
其实大哥不是像他自己说的，不是学习的料。
相反，他曾经学习一直很好。
他刚上小学的时候，老师就说过：“你是刘运旺的弟弟？怪不得，你哥哥当年就优秀！”
只是因为爹妈死的早，哥哥不得不辍学养家，养他这个弟弟。
那时的大哥，还没有他现在大，稚嫩的肩膀却挑起了这个家。
那时的哥俩吃过百家饭，小石屯的饭，哥俩都吃遍了。
刘运长心中暗暗下了一个决定，自己要把书读好，还要帮大哥把日子过好。
大哥说的对，不争馒头争口气。
他拿起一个窝头塞进嘴里，粗拉拉的，却似乎比馒头还香。
咬着窝头，他开始收拾桌子，刷碗。
一切收拾妥当，他也躺到东屋炕上准备休息一下。
几年了，哥俩没在一个炕上睡觉了。
大哥把西屋给了他，一是便于他学习。二一个，大哥早出晚归的，怕打扰到他。
这是兄弟俩第一次同一桌喝酒。以前，哥哥不允许他喝酒。
这也是兄弟俩第一次说了这么多话，如此交心。
他突然感觉，原来以前他根本不懂哥哥。
刘运长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再次睁开眼睛，身上盖着褥子，大哥已经不见了。
看了眼柜上的时钟，早上五点了。
大哥应该是已经起早卖菜走了。
卖菜，基本上得四点起来，摘完黄瓜、豆角、西红柿，或者茄子，辣椒什么的，基本上就五点了，骑上自行车，走十几里路到镇上去卖。
有时土豆也拿去卖。
原本，大哥是两三天才去一次。因为园子里根本没有那么多菜。
刘运长稍一思索就明白了，大哥这是准备给自己攒学费了。
可是，一筐菜四十斤左右，两筐菜八十斤，就算三毛钱一斤，才能卖二十多块钱。
何况，一斤菜，平均下来卖不上三毛钱。
离开学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就算天天如此，也未必能挣够学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