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奇咕嘟一声咽下口水,竖起大拇指:“不得不说,你东厂是真的牛批,皇权特许先斩后奏,莫说一郡郡守见了你害怕,就是六部尚书见了你东厂的千户,腿也会打哆嗦的。”
“行了,别扯这么些没用的,你先去巡营,我先去见过苏文熊,稍后晚些时候,我也去巡营。”
李文轩抬头看了看偏西的日头,这大半日的时间,狼山关算是发生了不少的大事了。
“苏文熊带来的酒肉,肉让兄弟们管够,至于酒水……可以稍微分发一些下去,不得饮醉了,虽然金人下战书说明日攻城,但兵者诡道也,万一他们今天晚上来夜袭,也是大有可能的。”
“好一个兵者诡道也!”唐奇听得眼前一亮,“老李,没想到你还是个懂兵法的。”
“嗯——随口胡扯的。”李文轩催促道:“快去巡营。”
“哈哈哈……好!”唐奇扯着马缰绳:“不过,你日后若是修成兵法,可不要忘记,先让兄弟看看?”
“那是自然!”
李文轩心说,孙子兵法自己还是挺熟悉的。
可惜自己不是个爱人前显圣的,否则那可真是能狠狠地显圣了。
来到苏文熊下榻的地方,李文轩远远地就听到有弹琵琶的声音传来。
疯驴子这会儿也赶了过来,听着这声音,他脸上带着点错愕之色,又看李文轩面有不虞之色,便立刻阴阳了起来:
“爷,没想到这郡守大人,雅兴不低啊!”
李文轩翻身下马,把缰绳丢给了身边的亲卫:“他用人失察,但此刻大战在即,若是说得好听,便不计较,若是说不好听……”
他回头看了一眼疯驴子等人:“无须我说什么了吧?”
“那可不,东厂办案,无关人员退避这话,我都喊了有些年头了!”
疯驴子兴奋得直搓手。
李文轩被他的模样逗乐,便示意边上的亲卫上前去通报。
没撕破脸皮之前,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苏老头此番过来,所携带的物资丰沛,足可以让边军将士顿顿吃肉,喝点小酒。
就是兵器铠甲这块儿,武国朝廷的控制很严苛,非京都不可出铠甲,违背制度者,都以谋反罪论处。
否则的话,北地郡一郡之地的库房内,不讲说能凑出一万铠甲,几千副铠甲,却还是怎么都能拿出来的。
然而实际上,却只是这两万人中的百夫长及其以上的将官,才有铠甲穿……
亲卫通报之后,苏文熊的随从不敢怠慢,立刻走了进去通报。
琵琶声停下,苏文熊亲自外出迎接李文轩。
“李将军快快请进来,都是我这些下人不懂事,把你晾在外边,该罚!”
说话之间,苏文熊扭头看向那两个守门的护卫,神色不满道:“稍后,自个儿去领鞭子去。”
“是!”
两个护卫面色难堪,但不敢反驳什么。
李文轩微微一笑:“通报一声,乃是他们职责所在,苏郡守何至于惩罚身边亲近之人,免了吧?”
“哎,还是李将军宽宏大量。”苏文熊回头笑看两人:“还不谢过李将军?”
两个护卫心头欢喜,忙跪下谢礼。
李文轩摆了下手,并不放在心上,和苏文熊并肩走进这出院落。
这才看到先前是苏文熊自个儿煮酒弹奏琵琶。
玉壶放在小火炉上,边上摆放着一副价值不菲的玉石月光杯。
细看之下,李文轩都吃了一惊。
这他娘喝的还是葡萄果酒!
真是没看出来,苏大人竟然还是个文艺老青年啊?
这老登儿,挺会玩啊!
苏文熊热情地邀请李文轩落座,边上立刻就有仆人伺候着给李文轩倒了一杯热酒。
李文轩没有动那玉石月光杯,开门见山道:“苏大人,先前我和唐将军去了郡兵军营。”
“哦?那些郡兵军纪散漫,若李将军见了什么,切莫动怒,不值当,我敬将军一杯!”
苏文熊脸上含笑,但心里却隐约感觉到有事发生了。
李文轩端起酒杯示意,接着说道:“你那领军将军邹阳目无军纪,纵容妻弟在军中聚众赌博,其本人亦是如此,为我与唐将军军法从事了。”
此言一出,苏文熊送到嘴边上的酒杯瞬间脱手,“啪嗒”一声砸落到了桌面上。
也亏得那玉杯质地精良,方才没有摔碎。
他震惊地看着李文轩:“你……你们把邹阳处斩了?”
李文轩点头道:“依照我大武军法,斩立决了。”
“哎呀呀,李将军,你有所不知啊,这个邹阳在朝廷里有些关系,他的兄长是当今户部尚书的得意门生……”
李文轩直接抬起手来,打断了苏文熊的话。
“苏大人,你觉得这个户部尚书的得意门生,比之于当初如日中天的兵部尚书崔元海,外加龙骧将军崔山岭、禁军副统领崔山岳如何?”
“这自然是比不得啊!”
苏文熊有点茫然地看着李文轩。
李文轩道:“那你可知,这崔元海是谁扳倒的?”
“听着朝廷里传来的消息,说的是贵东厂厂公亲自出手,才揪出崔贼的罪状,将崔氏一族这一棵苍天大树扳倒……呃?李将军,不知你为何发笑,莫不是老朽哪里说得不合适?”
边上的疯驴子往前一步,抱拳道:“禀郡守大人,崔氏一族乃是我家将军一手拿下的,对外宣称为我东厂厂公出手,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啊?”
苏文熊震惊得差点直接蹦起来。
李文轩看着苏老头吹胡子瞪眼睛的模样,端起酒杯,愉快地喝了一口。
疯驴子接着道:“彼时,我家大人不过是区区一个东厂的掌刑百户,并非今日的掌刑千户,非是小人夸口,别说是户部尚书得意门生的弟弟,就是户部尚书本人,我家大人又有何惧?”
“失敬了!失敬了!”苏文熊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得到了一些关于眼前这位李将军的秘密报告了。
而今看来,京城的水,远比自己想的更深啊!
还是在地方上做官舒服!
“老朽再敬将军一杯!”
李文轩颔首碰杯,接着道:“我看那陈建业颇有才干,临危受命,让他做了领军将军,当时情况情急,来不及先与苏大人商量,还请苏大人莫怪。”
苏文熊听了这话,差点笑出声来。
还莫怪?
还商量?
李将军,你看自己够资格与您商量吗?
“实不相瞒,这个陈建业本身就是一个将才,只是……”苏文熊也是个老练之人,摇头叹息道:“先前老朽因为怕开罪户部尚书那位高足,所以只能隐忍,终于等来了将军明正典刑,实在是心中大快,当满饮一杯庆祝才是。”
说话之间,这人就跟一个酒桶一样,又是满满一杯酒下肚。
李文轩真有点服了这个老油条……
不过,甭管是老油条还是老王八蛋,人家这么给自己面子,自己当然不能做得太过分。
哦!
想起来,你喜欢诗词是吧?
李文轩伸手将放在一边上的琵琶抱在怀中,轻轻拨动了一下琵琶弦,满脸感慨道:“此情此景,我忍不住想要赋诗一首!”
“哦?老朽洗耳恭听!”
苏文熊果真一副兴致大起,此前种种,瞬间消弭的模样。
“葡萄美酒月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