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渐行渐远,祁承翊看着将军府牌匾,缄默不语。
林樾舟屈指在膝盖上毫无节律地乱敲,忧虑重重地换了一个问法:“你与她,和好如初了?”
“没有。”祁承翊连说了三个没有。
“我知道你玉令乃奇玉所制,能帮助扶姑娘日后不被施蛊者催眠,虽然你玉令用软缎包裹、锁在镂空小金盒内,看不出上面雕刻的字迹。但倘若有朝一日被扶姑娘看见,你的身份,也就彻底暴露,届时你在祁国又该如何?”
“退一步来说,若扶姑娘发现那奇玉乃是晧王玉令,玉令是护符,也可以调兵遣将,若她心怀不轨,你……”后面的话,林樾舟不想再说,他认为,宗政烬从尸山血海爬到权力巅峰,一个蹚过累累白骨的人,应该明白后果。
等下……
林樾舟忽然皱眉,眸中划过一丝思虑:“王爷不会对扶家嫡女……”
“没有。”祁承翊闭目养神,“你闭嘴。”
“没有你会把玉令给她提神醒脑?你真是开了一个天大玩笑,象征辕国晧王身份的玉令,这般轻易借给旁人抵御催眠。”
“沈淮序,让魑魅魍魉把他扔出去。”
很快,四个黑影快如疾风跃上马车,将骂骂咧咧的林樾舟拽下马车。
“宗政烬你无情无义!我一代医仙,跟你风尘仆仆跑到祁国辅佐你,我容易吗?喂喂喂,你就这么把我摔在荒郊野外?”
看着无人的京郊,那辆马车像甩掉狗皮膏药一样,疾驰离开。
林樾舟轻功不好,足足两个时辰才走回皇宫。
……
将军府。
开满栀子花的雪栀院,甜盈正在打沙包练武、媚芙在弹琴。
扶云卿坐在秋千里,掌中把玩着祁承翊不日前给她的奇玉,想到玉的主人就有些生气。
这奇玉先用绝佳绸缎包裹,又锁在特质小金盒内,想要打开打开金盒,需要转动机关。
一方玉,就算再奇特贵重,也不至于层层遮掩吧?
扶云卿好奇心渐浓,尝试打开金盒,却试了一个下午也打不开。
金盒是特殊材质所制,砸不烂、打不开,当真堪奇,到最后扶云卿便揣在袖中不再去想。
“卿卿,在想什么呢?”温沿溪提着一盒糕点,从院外走来,将糕点一盘盘放在桌上,“我做了一些你儿时爱吃的桂花糕、茯苓糕、杞枣膏。”
“谢谢阿娘。”
“对了。”温沿溪坐在她旁边,眉梢微蹙,说道,“若八殿下这几日有空,你将他再请到府上来。”
“请他做什么?”扶云卿下意识不想和他产生纠葛,便道,“他日理万机,未必有空。”
温沿溪脸色略微凝重,摇头道:“前几次见面我都不太敢肯定,可今日再端详,发现他身中奇毒,若不解开,只怕命不久矣。”
咬桂花糕的扶云卿微微一怔,擦去唇角碎屑,叹道:“母亲不愧是母亲,一眼便知他中毒。”
“他于扶家有恩,也救过你好几次,我帮他解毒,也算换一个恩情。”温沿溪目光凝重,摇头叹道,“多年轻的孩子啊,这毒,我也未必治得好,只能倾力一试。”
扶云卿沉默了一下,将子母蛊一事托盘而出。
“子母蛊?”温沿溪心头一跳,直接站起身在院中焦虑踱步,“若是如此,我更要给他早日解毒,再想办法给你们解开子母蛊。”
……
第二日,扶云卿第一天进宫任职,做骑射训导。
她骑着毛发如雪的踏风进宫,腰悬陛下御赐的展鸿剑,走到骑射场,便有宫人手拿托盘走来:“扶姑娘……啊不,扶大人。”
宫人谄媚地讨好这位杀过虎的新训导,虽然她是女子,可管她英气飒爽、天人之姿,只怕未来不可小觑。
“喂,你们听说了吗?扶家那位美人儿真来做骑射训导了!她不好好地当绣花枕头,来做什么训导?”三皇子祁嵩身穿大红大紫,张扬走来,不屑道,“就她,也能训导我的骑术?”
祁嵩翻身上马,手挽缰绳,想扶云卿讥笑大喝:“喂!扶训导,来比一圈?究竟是谁训导谁?让我看看长公主引荐的人到底如何?”
那她可不能给长公主丢脸。
扶云卿清瘦身姿笔直如松,静立于校场,淡声一笑:“一圈为两里地,臣女先让三皇子半地里,谁先跑完三圈,射到百步之外的靶子便算赢。”
“臣女?如今扶训导已有官身,怎么还自称臣女?怕是不妥吧。”
祁君遥看了一眼扶云卿腰间悬着的展鸿剑,那展鸿剑乃是第一名的彩头,而他只差一步就可得到,想到此处,他下意识掐紧玉扳指。
扶云卿道:“是臣自称不当。”
“我不需要你让半里地,扶训导这是瞧不起谁呢?”祁嵩哼了一声,“别以为你是个女子,我就会让着你!”
“那就承让了。”扶云卿飞身上马,将手中绞金小马鞭扔给甜盈。
二人分明同时起步,扶云卿的踏风却如离弦之箭,快到令人闻之色变!
只见那石青劲装犹如搏击长空的鹰、又如入海遨游的鲸,从一开始就毫不留情地把祁嵩甩在身后!
如鱼入水、如鹿进林,她骑术极好,游刃有余、张弛有度!
这还是大家第一次看见不用马鞭也能骑的这么好的人!
只见女子青衣猎猎,墨发恣意飘扬,被风吹过的脸坚毅又专注,那双凌厉的眸子盯紧正前方。
很快,祁嵩开始汗流浃背!
他觉得好像做梦一样,那女子快如魅灵,是他怎么样也追不上的存在!
怎么会,那么快?
祁嵩才骑两里地,而女子先是狠狠将他甩在身后,紧接着,又追上来,超了他一圈!
祁嵩攥着缰绳的手用力至极,勒出血痕,话已经撂出去,他决不能输给扶云卿!
哪怕祁嵩拼尽全力,累的满头大汗,又慌又急地全力追赶,仍然追不上,眼睁睁看见扶云卿气定神闲地超过他一圈、两圈。
祁嵩脸色逐渐变得复杂,竟然有些想哭,从未像此时此刻这样心生挫败!
那抹青衣明明在视野范围内,却累到追吐血也追不上!
就在他还在跑第一圈半时,扶云卿已经轻而易举跑完三圈,骑马在终点,拉满长弓,瞄准百步之外的靶子中心——
“咻!”一箭狠狠刺穿靶心,强大惯性甚至把草靶带后数步远!
祁嵩累得摔下马背,连跌带爬地擦汗:“扶训导,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