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尽管放手去做。”祁岁安语气温和,目光却是坚定。
不用祁岁安说的太详细,扶云卿却懂了她的话中之意。
离开长乐宫时,扶云卿仍想着祁岁安的话。
马车上。
甜盈略有深思,说道:“姑娘是真打算要去南蚩战场?”
“是。”扶云卿闭上眼眸,脑海中浮过无数想法,屈指慢敲窗格,淡声道,
“父亲之死尚未明了,无论如何,我都要去一趟坞城。为了父亲,为了我,这一趟,非去不可。”
“无论姑娘做什么,奴婢都追随您。”甜盈坚定道。
“那日八殿下曾与我谈论过父亲死因,后来我细细回想,确实疑虑重重。陛下最看重父亲,封他为战神,可这次父亲战死,朝中却无任何表示,就连陛下也未曾提过。你不觉得很反常吗?”
……
此时,恢弘华丽的御书房内。
祁文觉看着手中一叠叠从坞城快马加鞭传回的战报,忍不住烦恼地掐了掐眉心:“屡战屡败!兵线足足后撤了一百五十里,再这样撤下去,只怕半个坞城都保不住!”
他猛地站起身,将一沓战报全部砸到地上!
地上跪着何炳天、奉安、江行危、兵部的人。
奉安额头被砸了一个包,这样严肃凝重的气氛,若皇帝身边的奉安都不敢说话,又有谁敢说话?
沉默一会儿,奉安顶着淌血的头皮说道:“如今战神已死,周咬雷、宋文晟始终逊色于战神,战神之子扶子珩前些日子高中探花,文韬武略、又熟读兵书,曾随战神去过战场,不如陛下封他为将,让他去试试……看看他是否有其父战神之风。”
提及扶鹤霄,祁文觉面色复杂沉闷了几分,坐回龙椅:“哀魂谷一战,鹤霄率领五万大军追击南蚩三万,这五万大军竟然全军覆没,惨胜南蚩,就连自己也折在哀魂谷。他这一战实在惨烈,表面是赢,实则是输。”
“作为战神,这一战,实在打的有损名节。”
祁文觉叹道:“因为这一战,朝中多是弹劾他的大臣,说他好大喜功、冒进失策,才会让五万精兵死在哀魂谷,若非朕极力压住,只怕他死后名节也不保。”
“臣以为,可以让扶子珩一试。”何炳天身穿青棕朝服,深思熟虑后谏言。
祁文觉思忖片刻,点了头:“朕便封她为五品澜弈将军,且看看战神遗孤的能力,希望他不要让我失望。另派几位皇子前去阵前助战,这几个孩子是该磨炼磨炼。”
不然他泱泱大祁国,日后交给谁?
祁文觉又看向江行危:“这一次,江总督也跟着去。”
“臣,领命。”江行危道。
……
扶子珩被封为五品澜弈将军的圣旨,当日傍晚前,便送到了扶家。
奉安亲自带人宣旨,眉开眼笑地跨进将军府大门,将苏绣龙纹的明黄布帛递到扶子珩手中。
“恭喜、贺喜,扶小将军出生名门望族,又熟读兵法,大展宏图的机会来了,澜弈将军可千万不要让陛下失望呀。”
扶子珩跪地接旨,再又从容站起身,少年脸上已初现青年的刚毅血性:“子珩定不辜负陛下之意。”
“好、好好的很!”奉安又与他寒暄了几句,多是夸奖之言。
扶子珩将人有礼有节地送出将军府后,攥着明黄圣旨的手逐渐收紧,甚至有些许发抖。
温沿溪听闻此事后,从主院赶来,便看见扶子珩跪在祠堂扶鹤霄的灵牌前,将一卷圣旨小心翼翼展开。
扶子珩身量笔直地跪着:“父亲……”
“陛下封我为五品澜弈将军,五日后,子珩便会奔赴战场,去您曾经守护过的地方保家卫国……”
“儿子继承您的遗愿,会保家卫国,亦会撑起门楣,保护姐姐、保护母亲。”
“希望您在天有灵、含笑九泉。”
说完,扶子珩眼眶已微微发红湿润。
而他身后,静静站着的温沿溪拿手绢擦了擦眼角。
“子珩。”不知何时,扶云卿已回到了家中,看向那默默跪在祠堂的弟弟,仿佛看到昔日少年已肩挑重担,以她们都不可预料的速度加快成长。
“阿姐,母亲。”扶子珩站起身,见了一礼,“我五日后收拾衣物上战场,阿姐,家中一切就交给你,替我照顾好母亲。”
“好,你放心,阿姐一定把母亲照顾好,让你在战场无后顾之忧。”
扶云卿跟着扶子珩去了清竹院,亲自挑了几本兵书送给他,又与他说了很多话。
姐弟二人,尽是说到夜深,扶云卿才回雪栀院。
昔日少年,马上便是驰骋沙场的将军。
战场,总是凶吉莫测,刀光剑影、死伤无数,那是能让人最快成长的地方。
活,便是希望,死,便是终结。
扶云卿从未像此刻这般祈祷,希望子珩活下来。
她知道扶家人没有孬种。
可真当子珩要上战场,她不盼望子珩建功立业,只希望弟弟活着,平安活着。
父亲已战死,她与母亲都无法接受,弟弟再……
这一夜,扶云卿竟是捱到天明,才艰难睡着。
待她醒来,已是午时。
扶云卿一边吃午膳,一边问道:“苏梓那边,可有动静?”
“不出姑娘所料,苏梓昨夜派了亲信到醉仙楼,具体动作不清楚。但今天,正是公子擢升澜弈将军,在醉仙楼宴请同僚好友庆祝的日子。”
“子珩出征在即,苏梓没必要对他做手脚,可是苏梓又在醉仙楼密谋……”扶云卿思索了下,又问,“参宴之人都有谁?”
“有何家公子何浩泽、八殿下、江大人,还有几位一同参加科考的举子。”
“继续让人盯着苏梓一举一动,我去南蚩之前,势必要把这隐患拔除,否则心中难安。”
“是。”
扶云卿放下碗筷,忧思重重地看向正前方,摘下一朵栀子花把玩。
苏梓这次,又玩什么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