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澹州的天就是多变,前一刻还是艳阳高照,晴空万里,后一秒就乌云压顶,阴雨将至。
茶馆中,澄凉静静地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几人,抖了抖在肩上要滑落的包袱,又看了眼外面将要下雨的天色,心头划过一丝烦躁。
难得主动开了口,道:“你们到底要如何。”
掌柜的阴险一笑,“刚才不是都说了,只要你乖乖和我做生意,我一分钱也不少你的。但是现在我改主意了,我不仅要你的茶,还要你这茶树和制茶的方法,只要你乖乖交出来,我不仅不会为难你,还会多给你些钱,怎么样?”
澄凉听了,无语至极,甚至有点想笑。
她想起出发前师父他老人家的叮嘱。师傅闭关很多年了,不理世事,不问变迁,有什么吩咐,也是用灵识入梦告知,她已想不起上次见到师傅是什么时候。这次因为她要下山云游才破例出关,亲自为她送行。
多年不见,师父的容貌没有分毫改变,依旧鹤发童颜,眉目和蔼,看起来精神矍铄。师父把她叫到身边,嘱咐她,她的性格太过随意,对山下的任何人和任何事都不在乎,也不想找寻自己的道心。这样不好,她要见天地,见众生,见这滚滚红尘中的万千因缘,结这天穹之下的苍生善果,寻找三千大道中属于她的道。
可是师父,山下的人心鬼蜮尤胜邪魔歪道,阴谋阳谋譬如无间深渊。她真的不想在这污浊的尘世中行走,这些人不值得他们结因果,她只想在凝云山上安稳度日,观星辰浩渺,望云卷云舒,平淡的度过此生。
起风了,外面传来“呜呜”的声音,偶尔伴随着一两声风吹东西滚落在街道上的声音。
澄凉终于出声:“不可能,让我走。”
干净利落,轻轻巧巧的六个字,却让人听出了不容拒绝的坚定。
掌柜的脸色一变,凶狠起来,说:“这可由不得你了!”说着抬手示意几人上前抢她的包袱。
澄凉语气也严厉起来:“你们这样抢人东西违反大雍律法,要坐牢的。”
几人只是平头百姓,乍一听到要坐牢,一时犹豫起来。
掌柜的却被这小道姑毫无分量的,警告的话给逗笑了,说:“老子可是袁州牧的大舅子,天高皇帝远,律法管不到老子!在这小池镇,莫说是你的东西,就算是你,老子一样抢。”
说着,又猥琐的奸笑一声,“嘿嘿,虽然小了点,但长的这么好看,若是卖到千红楼,说不定比那花魁娘子还值钱呐!”
澄凉虽不太理解他的话,但是听到要卖了自己便也知道那不是什么好话,生气倒不至于,不舒服确是真。
“动手!”掌柜的一声令下,原本还有些忌惮的几人也不再犹豫,直扑澄凉。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澄凉脸上染上霜寒,剑指并拢,念了声诀,然后······
跑了。
众人只见那小道姑做了个唬人的动作,便“欻”的一下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几人的包围圈里消失了,只留下一脸蒙圈的众人四处寻找。
那个被许钟指派跟着澄凉的小喽啰,自两方刚开始对峙,怕被牵连,就随着其他茶客一起跑出了茶馆,然后在巷子里找了架梯子,爬上了房顶,悄悄掀开几片瓦,静观事态发展。
他在上面看得清楚,只见掌柜的一帮手下已经把这小道姑团团围住,谁知她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一下子消失了!
空气沉闷,已有些小雨点落下打在脸上。
小喽啰以为自己眼花了,抬头用手揉了揉眼睛,刚把手放下,便看见那消失的小道姑竟然出现在自己对面房子的屋顶上!
她正在往下面四处观望,似乎想找个人少的地方。不过他们在茶馆里闹了这么一出,加上又快下雨了,茶馆附近的街上早已经了无人烟。
小喽啰还想细看,那道长却突然抬头向他这边看了过来!
那位仿佛前来布雨的仙子般的道长,遗世独立的站在屋顶上。她的眼睛好似有一瞬间发出了青色的冷光,冷冷的盯着他。紧接着,她明明没有张嘴,却有一声仿佛来自天外的空灵声音自耳边传来:“别再跟着我。”
话音刚落,眼前人倏的消失,仿佛刚才只是一场梦一般。
小喽啰吃惊的睁大了眼,嘴巴也跟着掉了下来,半天没缓过神来。
澄凉的身影出现在他们客栈所在的街道上。
雨淅淅沥沥的落下,她站在一个屋檐下避雨,又小心的查看包袱有没有被打湿。
还好还好,包袱没事。
澄凉并不害怕茶馆的那些人,以她的武功,轻而易举的就能收拾了他们。只是担心万一动手,打坏了东西,自己哪来的钱赔偿。而且若是打了他们,只怕那些人更不会善罢甘休。
那掌柜说他背后是谁来着?对,袁州牧。
在客栈时,李望宸暗示她出手相助,对付那个“猿”。吃午饭时,来找事的也是袁州牧手下当官的,现在好端端出来卖个茶叶,也能遇上个跟姓袁的有关系的黑心掌柜。这一天,真是心累。
不过一个小小的小池镇,就遇上这么多跟姓袁的有关的人。可见,在澹州,这姓袁的势力有多么大。
她越发觉得自己刚才用瞬移术逃跑,哦不,消失,是消失。自己消失不与那些人多做纠缠的决定有多么明智。
她本就不喜欢与人牵扯,就是被不痛不痒的骂几句,又没有真的被抢劫,她根本不会放在心上。而且他们明天就走了,就更不必理会那些人了。
可是,若是为了一时意气,真的打了他们,只怕会被彻底盯上,被人纠缠。若是她一个人也就罢了,可她现在和李望宸他们一道,还是不要连累他们了。
毕竟她这人最讨厌的就是麻烦,和麻烦别人。
思及此,澄凉毫无负担的从布兜里拿出一把油纸伞,撑开,走进了稀疏的雨幕中。
徐一在小池镇洒下的耳目众多。虽然李望宸并没有刻意让人跟着澄凉,但是时刻关注公子和公子身边的人是作为一名好暗卫的准则。这不,有一个暗卫刚好在澄凉卖茶的茶馆附近蹲守,将全部发生的事都记了下来。然后他运起轻功,飞快的前往李望宸和徐一所在的烟雨楼,将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报给了他们的徐统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