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太小,视频又太短,傅倬衍由嫌不够,拿着手机踉踉跄跄地地向影厅走。
“我是明涣……”
傅倬衍怀里抱着明涣的外套,桌上放着的白桔梗散发着淡淡的香味,中指上套着明涣给的戒指。
不是明涣给的。
明涣要给,可傅倬衍没抓住。
这是他死皮赖脸从爱他的那个明涣手里偷来的。
这是属于被明涣所爱,并且爱着明涣的傅倬衍的戒指,不该属于他的。
仰头一遍又一遍看着屏幕上笑得温和又鲜活的明涣,傅倬衍咬紧了牙关,心脏酸胀到发疼,像是被人中途截取了氧气。
傅倬衍心疼到快要窒息而亡。
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掉出来。
两年之前,明涣满心欢喜地给他准备了戒指,打算和他求婚的时候,又亲耳听到自己说的那些话是什么心情。
不敢细想,一想,傅倬衍就感觉自己要心碎到死掉。
可他又强迫着自己去回忆,去复刻场景,去感受明涣当时的感受。
他的明涣,在三月微凉的春风里,站在包厢门口,一腔爱意被冷水扑灭。
五脏六腑像是被一只大手疯狂撕扯着,先是将筋膜撕扯下来,再将血肉血淋淋地拽开。
他的明涣,明明曾经跌落谷底也那么骄傲的人,放手一搏将赌注都押在了他的身上,可最后却输得一塌糊涂。
“明涣,怎么办啊,好疼啊。”傅倬衍垂着脑袋,任凭泪水掉落,五指紧紧地揪着心脏的位置。
胸腔里像是被人狠狠地挖去了什么东西,空荡荡的心脏剧烈地撕扯着傅倬衍的神经。
明涣不是爱哭的人,可在两年前傅倬衍生日的第二天却主动扑到他的怀里,发着高烧哭得那样凄惨。
原来那一刻明涣掉下来的眼泪,每一颗都在倾诉着对傅倬衍的失望和痛心。
那个晚上,明涣问他爱不爱他的时候,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要转移话题。
明涣说爱他的时候,为什么要沉默。
他明明也是爱明涣的……
不,傅倬衍忽然又笑了起来。
他哪里有脸说自己爱明涣,哪有他这样爱人的,这些年自己的种种作为,哪里配说自己是在爱明涣。
他活该被明涣抛弃的。
他不止害得明涣难过了那么多年,最后在明涣即将解脱的时候又自私地将人关了起来。
是他傅倬衍将明涣送上了绝路。
漆黑的影厅里,傅倬衍一个人,苦涩地勾着唇角看着屏幕上反复播放的画面。
手边的酒瓶一瓶又一瓶地空去。
意识渐渐变得模糊,胃部刀绞一般的疼痛迫使他保留着最后一点的清醒。
他微微抬手,对着屏幕上那张脸,疼惜又怀念地收紧五指。
“如果没有我,你会不会过得好一点?”傅倬衍问道。
屏幕上的画面播放完了一轮,变成了黑屏。
视线中笑着的人消失,傅倬衍的心实实在在地空了一大片。
一直到下一个画面出现,傅倬衍才自嘲地笑了一声。
不知道在地下影厅坐了多久,傅倬衍不睡觉也不吃饭,顶多喝两口酒,企图用烈酒去压下心脏上的酸涩。
可压不住啊。
胃部的刺痛像是在对傅倬衍的自欺欺人的嘲弄一般。
秘书将药片的成分发了过来。
是几种精神类药物。
他的明涣,在和他在一起的这几年,一直都在服用精神类药物。
那个在他面前笑得眼睛弯弯的男孩子,一边拥抱着他,讨好他,替他找借口,不放弃地爱着他的明涣,背地里却经受着折磨。
精神分裂症。
傅倬衍和明涣在一起六年,上床的次数数不胜数,可他却半点没察觉明涣的不对劲。
顾宇哲说得对,傅倬衍的确是该死的。
“嘭——”傅倬衍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不小心撞到了桌上的酒瓶。
玻璃掉了下来,碎了一地。
傅倬衍忽然想起了被明涣打碎的小贝壳,当时他收起来放在别墅里,后来被丢在了大火里。
“你那么怕疼,是我逼你的,我不是人,我才是最该死的,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傅倬衍又蹲了下来。
他将怀里明涣的外套整整齐齐地折叠放在了沙发上, 又像个观察雨天蚂蚁的小朋友,昏沉着脑袋仔仔细细地盯着地上的碎玻璃看。
一直到双腿发麻,等大脑逐渐清醒,傅倬衍才伸出手捡了一块玻璃。
犹豫了再三,他又将中指上的戒指摘了下来。
他怕弄脏了戒指。
五指缓缓收拢,将碎玻璃握紧在手心。
任凭碎玻璃划开皮肤,疼痛从手心传来,但他却不觉得痛,甚至感觉到心脏上的苦楚有所缓解。
那个时候,明涣握着碎贝壳躺在被子里的时候又是在想着什么呢?
傅倬衍慢慢坐在地毯上,发着抖紧紧地握着碎片,让血液流下来。
像是觉得手心的疼痛不足以压制心脏上的酸胀,傅倬衍又取了一块更锋利的,毫不犹豫地割在皮肤上。
血珠争先恐后地从苍白的皮肤上涌出来。
身体慢慢变凉,刚醒酒没多长时间的脑子又开始变得混沌。
手指变得无力,心脏的速度从抑制不住的快速跳动变得又轻又缓。
他仰头看着屏幕上的明涣,想着自己死去的时候明涣会不会来看他一眼。
死之后,他会不会见到明涣呢?
纷乱复杂的画面在脑海里浮现,傅倬衍的血液不断流着,干涩的眼睛还能流出泪水来。
眼角滑落的泪水冰冰凉凉的,却比不上傅倬衍心脏上的寒冷。
胃部的刺痛绵绵地折磨着他,脑袋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明涣……”傅倬衍失血过多,眼前的画面已经有些模糊。
要是可以重来一次,他一定要好好对明涣。
他不能再让他的明涣受苦,半点都不能。
要是可以拿他的命去换明涣的命,那该多好啊。
傅倬衍缓缓闭上了眼睛,心脏像是即将罢工一般,重重的跳跃使得傅倬衍无法呼吸,脑袋沉沉地往下坠。
“衍哥。”
霎时间,过去明涣跟在他身边笑得灿烂的画面涌现脑海。
“你喜欢我吗?”
“衍哥。”
“衍哥。”
甜丝丝的叫声,一声声地牵引着。
傅倬衍猛地睁开眼睛,手上的疼痛让他脸色更加苍白,胃部的刺痛越加明显。
他不能死,他的明涣没死的不是吗?
还没找到明涣,即使是尸体,没找到明涣,他怎么有脸去死?
“喂,120……”傅倬衍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给自己喊了一辆救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