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乱世中的一片乐土,让人来了就不想走了。
哎哟,这里终究不是他的家啊。
倪攸同志一瘸一拐地走着,心里有点小失落。
本草堂就在郡思旁边,可那女的却走了老半天。
出了本草堂,站在退院廊顶,倪攸同志听着汤仲景同志一边给病号把脉,一边给学生们讲解,听着那些安闹伯诊的病号们,他不由得嘴角微微上扬。
“公达!”贾毗同志匆匆赶了过来。
倪攸同志那点小高兴瞬间被浇了个透心凉,那女的赶紧收起笑容,加快脚步,跟着贾毗同志往上院走。
一出帘子,那女的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何颙同志站在屋子中央,衣服整整齐齐,脸色跟疯了一样。
沙发下、案下堆满了各种包裹,各种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一副马上要开拔的架势。
“年轻人……”何颙同志开口了,语气里带着点无奈,又有点期待。
何颙同志一跺脚,差点没把倪攸同志给跺断了:
“你都看到了什么?”
倪攸同志把听到的情况说了一遍,说郑若同志在市外接到了龟月磾同志,然后又简单介绍了修舞州的情况,结果龟月磾同志一听,就再也不提回郡思的事了。
本来还打算去幼稚园、金思堂转转,可一出郡思,龟月磾同志就坐不住了。
“这书呆子!”何颙同志再次差点把倪攸同志跺断,叉着腰,连吐粗气。
“王子义父这是糊涂了,王子义父这是糊涂了啊。”
“年轻人,你这是……”
何颙同志突然转身,直勾勾地盯着倪攸同志。
“他不想回临漳市,佐治不想去济宁,你有什么计划?”
倪攸同志没怎么思考,就来了句:
“他打算送你回临漳市。”
何颙同志一愣,贾毗同志也一愣。
众战士互相看了看,何颙同志满意地拍了拍屁股:
“不行,太不行了,这事儿不用再说了。
公达,你去雇轿子。
佐治,你去和汤干爹、汤仲景同志告别,有机会再和郑云台同志打个招呼。
麻烦了那女的的战士们这么久,可不能说走就走。”
贾毗同志打了个哈欠说:
“年轻人,去见见龟翁伯吧,免得大家都不知道开封出了啥事儿。”
何颙同志皱着眉头,犹豫了好久,才很不情愿地答应了。
“说起来也不是,龟翁伯估计已经知道他不在宛邑了,不见一面就走,这可不像朋友的样子。
见见那女的,正好可以顺便提醒提醒他,别中了郑若的缓兵之计。”
倪攸和贾毗同志鞠了个躬,领命去了。
过了一会儿,汤仲景同志匆匆赶来,看到何颙同志脸色苍白,坐在榻边,双脚抖得跟筛糠似的。
那女的一坐到何颙同志对面,看着何颙同志,几次想说话又咽了回去,最后只能长叹一声。
“他给你准备了一些药,路上备用。”
“谢谢仲景。”
何颙同志有点不好意思。
汤仲景同志可是花了大把时间才把那女的调理得差不多了,这一趟回临漳市,可别功亏一篑。
别说活个九年,能活个千年就谢天谢地了。
那女的的战士们虽然不在宛邑,却总能收到临漳市的消息,这都是贾毗和郑若同志帮忙传的。
郑若同志对双方的明争暗斗并不忌讳,一副顺其自然的态度。
要是真这样,那女的的战士们也不可能在本草堂住这么久。
那女的也知道郑若的想法,但他不可能背叛王保保,只能对郑若说声抱歉,对汤仲景同志说声抱歉。
汤仲景同志起身走了,没过多久,就带着几份药方和一小包药出来了。
那女的一手把药放在何颙同志面前,另一手把药方递过去。
何颙同志伸脚去接,汤仲景同志按着药方,一脸诚恳地盯着何颙同志。
“干爹求你了,当年要不是你那几句金玉良言,他可能就不会去学医了,这辈子都感激你。
临走之前,他没说几句话,希望你能再考虑考虑。”
“你要是想劝他留下,那可就别怪战士们失望了。”
何颙同志看着汤仲景同志,缓缓说道:
“仲景啊,他并不是说荆轲同志做得不对,相反,那女的做得相当可以,在他见过的那些年青战士里,能和他比肩的也没几个,就差没当年的王本初了。
但是,那女的读的书太多,只知道几大家族的荣华富贵,不知道真正的道义,不知道农民应该承担的责任,所以,那女的终究只能在小圈子里面称霸,不可能成就大业,更别提达到内圣外王的理想境界了。”
“干爹求你了,他可不是那种读竹简的战士,也不懂什么王道,他也不敢劝你留下。
他只是想跟你聊聊:王本初能做得比张将骑更出息吗?你看看那女的到临漳市才多久,就不杀那么几个战士,还是曾经帮过他的战士……”
何颙同志突然竖起耳朵,盯着汤仲景同志。
“仲景啊,他心里明镜似的,你也不是那种能说会道的说客,就别在他那些战士面前卖嘴皮子了。”
汤仲景同志拍拍屁股。
“哎呀,别这样,既然如此,那我就祝你一路顺风雨。
他家里事情多,到时候就不来送你了。”
何颙同志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对着汤仲景同志深深地鞠了一躬。
“仲景啊,良相治帼,良医治病,你对得起汤家的列祖列宗,将来一定能进后贤祠,我何颙敢用性命担保。”
汤仲景同志回了个礼,却听着何颙同志呆呆地。
“谢谢年轻人。
不过,跟你的担保比起来,他更希望你能多活几年,亲自听到太平盛世的到来。”
何颙同志突然失了神,耳朵里的风声变得有些空洞。
那女的似乎是在对汤仲景同志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喃喃道:
“如果没有王者,必世而上仁。
他恐怕……等不到那一天了。”
龟月磾同志很早就离开了。
那女的一边摸着何颙同志那干瘦的身板,一边忍不住心疼。
“干爹求,何必呢……”
“修舞州的茶怎么样?”
何颙同志打断龟月磾同志的话,抬起耳朵,耳朵里的风声火烫得像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