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建议陛下即日出巡!”
说话的竟然是户部尚书姜世阶。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骇然无比。
不光是众臣,就连安阳都檀口微张,瞪大双眸盯着姜世阶,一脸的不可思议。
姜世阶说的看似含蓄,其实意思已经非常明白,就是要安阳立即逃命,不能在京城死守。
其实在井家峪被攻破后,所有人都已经意识到一点,京城很可能守不住。
但知道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当叛军杀来之时,一国的皇帝不思抵抗,反而落荒而逃。即便最后平叛,青史上也将留下难以抹除的污点。
不到万不得已,哪个皇帝也不愿轻易舍国逃命。
“胡说!”
不等其他人说话,曲康安首先怒斥道:“姜世阶,你蛊惑圣心,扰乱朝纲,其罪当诛!”
大学士陆润也转过头,“姜尚书,叛军尚在数百里之外,京城还有十万大军,怎可说这等悖谬之言?”
姜世阶自然知道此话一出,必然会被针对。但他这些时日已经思考许久,确实没有其他良策。
“陛下,非是微臣怕死怯战,只是必须到了该决断的时刻。”
姜世阶抬头看看众人,大声道:“各位大人都说下官悖谬,但下官想问一句,如果叛军攻来,京城不可守,该当如何?”
曲康安道:“刚才国公已说,京城必然能守。”
姜世阶不卑不亢道:“这世上就没有必然能守住的城池。我们来看,那几个勤王的节度使可靠么?人还没到,向朝廷请求赏赐和物资的奏折就已经上了好几道。伸手要钱、要粮、要兵器甲胄,户部哪有多余的钱粮给他们?”
“下官与他们协商,想要分批支付,他们竟然叫嚣,如果不如数拨付,那就立即撤兵。这哪里是勤王,分明就是来勒索的!”
姜世阶说到此激动的胸口起伏,“且不说这些,就说战力,他们能强的过天雄军和柔然人吗?说的明白一点,他们真的会为了陛下,跟天雄军和柔然人血战到底么?”
众人齐齐沉默。
姜世阶环视一周,接着道:“再说京城驻军,不过数万之数。洛都有多大,四周城墙有多长?就算让这几万人全部登上城头,又能防护到什么程度?”
曲康安深吸一口气,“大不了与他们鱼死网破!”
“谬也!”
姜世阶不再客气,“曲大人可以殉国,青史留名,那陛下呢?你此举将陛下置于何地?”
安阳的呼吸也粗重起来,她登基虽然超过一年,但毕竟还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之前哪里经受过如此重大的考验?
当听到井家关大败时已经慌了神,根本不知所措。
下意识的以为要坚守京城,现在姜世阶却给她提出了另一个思路。
虽然她心里明白,一旦迈出这一步,她必然受千夫所指,但还有更好的办法么?
抬眼看看傅远和其他几人,心里道,他们真的能守住京城?
还是真的愿意与国同休?
安阳一时纠结不已。
如果从她内心来说,在品尝过世间权力巅峰的滋味之后,又怎能再将其放下?
古往今来又有几个帝王不想长生不老?
但现实摆在眼前,如果坚守洛都,在城破的一刻就是她殉国的一刻。
可如果按照姜世阶的说法,她能趁机出巡的话,那就能暂时避祸,以待来日。
两相权衡,其实不难作出选择。
至于青史污点那是后话,待来日平定天下,世人只会赞扬女帝坚韧不拔。
但有一点,作为一国之君肯定不能轻易答应此等提议。
“姜尚书不必再说,朕岂能在此刻抛下子民,独自出巡?朕乃大梁之君,定会与社稷共存亡!”
安阳此话一出,所有人立即跪地请罪。
所谓主辱臣死,现在皇帝被逼的生了死志,难道不是他们这些大臣之过么?
大学士陆润作为文臣之首,伏地大哭,“老臣无能,致使陛下受辱,家国危难。如此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老臣先走一步!”
说完猛的起身,就要撞柱自尽。
众人大惊,陆润如果死在御书房,乐子可就大了。
可老头别看年纪大,动作还挺利索,几人都跪在地上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冲了出去。
安阳吓的娇呼出声,“拦住他!”
眼看陆润就要血溅当场,旁边伺候的小狗子离的最近,一步抢过去,将陆润拦腰抱住。
印兴和曲康安立即上前,左右夹住陆润,连拖带拽的拉了回来。
安阳轻抚胸口,颤声道:“陆大人,你这是何苦呢?”
陆润一下没死成,再次跪倒大哭。
他这么一来,搞的其他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半晌后,安阳的声音传来,“众卿平身吧,还是好好商议对策才是。”
几人互相看看,你搀我,我扶你,全都站了起来。
姜世阶再次大声道:“微臣仍然坚持,陛下应该立即出巡!”
有了刚才陆润这一出,在场每个人的心思都有了不同程度的变化。
在他们看来,死是不怕的,如果女帝决定出巡,那也是为了社稷延续,忍辱负重。
这次安阳没有再说决绝之语,而是直接问道:“众卿对姜尚书之议有何意见?”
这次再没有人反驳,代之以沉默。
安阳无奈,只能又问一次,“每个人都说说吧。”
几人都不由自主的看向陆润,包括傅远都想陆润先表态。
陆润叹息一声道:“为了社稷,老臣请陛下忍一时之辱,从长计议吧。”
这话说的有些不甚明朗,安阳于是追问道:“陆大人的意思是,同意姜尚书之议?”
陆润只能点头,“老臣认为陛下可以允之。”
安阳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接着道:“你们呢?”
大学生印兴一向与陆润共进退,见状也躬身道:“臣附议。”
佟贵和司默也都同意。
这是明摆着的事,不说安阳的口气已经说明问题,关键是如果你不同意,那不是逼皇帝去死么?
这个责任谁能负的起来?
傅远考虑之后也点头同意,他考虑的是,一方面死守京城确实危险,另外就是保住皇帝乃至整个皇室,大梁才有延续下去的可能。
至此只剩下曲康安没有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