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宗衡、马士英竭尽全力保命的时候,曹文诏刚刚出关。
十辆大车,上面全是银子。
他没做过这种事,脑子里完全没有赎人的概念。
出关了,突然觉得不对劲。
劫匪太随意了,有点假。
代藩给银子也太痛快了,好似笃定他们能拿回来。
可这是陆天明亲自确定的事,故意为之?
老曹想了一会,有点心烦,打仗前这么多小心思,也就陆天明能玩,换个人来根本玩不起来。
这两天派斥候出塞,到东边山脚边缘游弋,才知道那里到处是察哈尔的斥候,东虏根本没有派斥候进入漠南,还在蓟镇北面的山里呢。
但正因为如此,反而证明他们快动手了。
双方在互相隔绝消息,保持进攻的突然性,一旦接触就是大战。
山雨欲来啊。
老曹胡思乱想的时候,前面斥候突然返回,“将军,对方在土城山下,大约三千人列队交易。”
曹文诏思考片刻,带二百人前出。
奔马一炷香时间,看到三千人在草原中安静列阵,孔有德戴着一顶高高的裘皮帽子,与二十几人在大阵前面。
曹文诏挥手制止亲卫,带三人奔马到身边。
“怎么突然出来了?”
开口一句话把孔有德问懵了,过一会才发现他真不懂,哭笑不得道,“老曹,劫匪会让人质到贼窝交易吗?”
曹文诏一愣,自嘲笑笑,指指身后的列阵,“你在操演骑军配合?”
“是啊,都是鞑靼人,平时对他们好一点,不缺他们吃喝,慢慢就是咱的人了,你也在辽西镇守,关外营兵里的鞑靼人不就是这么来的。”
“这能一样?他们是黄金大帐的士兵。”
“狗屁的黄金大帐,一群丧家之犬,这是大人的安排,尽量让他们舒服一点。”
哦,那就不用问了。
曹文诏轻咳一声,压低声音道,“三百万两白银啊,会让他们变成劫匪里的劫匪。”
“不会!”
“为什么?!”
“没时间,银子马上会到兔毛河,晚上麻家兄弟和千户秦大成就会偷偷接应返回大同,你不是需要银子发饷吗?”
曹文诏眨眨眼,“大人的安排?”
孔有德顿时一脸懵逼,“你不知道?那你如何节制大同边军?”
“尚方剑啊。”
孔有德被逗笑了,“尚方剑可以节制将官,怎么能节制边军?除了银子粮食,皇帝来了也不好使。”
曹文诏还没有说话,孔有德恍然大悟,“哦,我懂了,大人还没有控制大同文官,也许你回去就知道该做什么了。
若总督没有出面,那就是副总兵麻英与你共事,秦大成在暗中做联络。
反正三天后还会交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这三百万两银子会全部返回大同,但银箱我们会留下,作为钓饵,用来吸引东虏,把他们引向河套。”
曹文诏思索片刻,疑惑问道,“什么时候的计划?大人何时安排?”
“这不需要安排呀,我们的存在就是为了引导大势,银子一来,自然该知道如何做。”
曹文诏挠挠额头,懊恼自己的迟钝。
孔有德看他样子嘿嘿一笑,“老曹是做大将之人,走的是正道,不需要考虑太多旁枝末节,孔某身处塞外,得多生几个心眼。
大人睡公主,骗会盟,都是为了吃掉察哈尔,这话又不能时刻挂在嘴边,咱总不能事事等命令吧。”
曹文诏叹气一声,“感觉你在打我脸。”
“你这就想多了,用大人的话说,你是正面对决之人,孔某是两翼游动的副阵,大军作战,永远是正面为主,你的骑军、周遇吉的步卒,那才是大人想象中的大军,我是玩心眼的人,顶多算后勤。”
曹文诏再次眨眨眼,“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孔有德再次笑笑,“平阳府的时候,大人让你操演骑军、周遇吉操演步卒,这就是未来,宋将军都不是,但宋将军知晓自己该做什么,不会与大人闹别扭。”
曹文诏歪头想想,拱手道,“以前多有失敬,老孔是个明白人。”
“快拉倒吧,在东江吃不上饭、天天忧心生死,你去了你也变得胡思乱想,咱也就是能当当劫匪了,我挺喜欢,你看大人做劫匪的时候,玩的也挺开心。说不准过段时间令侄也会出塞做劫匪,这些人总得有人带,以后才能配合作战。”
曹文诏郑重拱手表示感谢,这次什么都没说。
骑军来了,走神的老曹突然想起‘正事’,王世子呢?
孔有德从后面招招手,一个脸色惨白的小胖子被带出来,还给了他一匹马。
老曹看着王世子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孔有德不得不咳嗽一声叫魂。
老曹哆嗦一下,对小孩拱手,“殿下,末将带您回家,别害怕!”
说完扭头对孔有德换了一副嘴脸,“山鸡,你最好善待大王,否则本官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孔有德适当给了一个轻蔑的表情,连清点都没有,出来二百匹马,一边挂两个箱子,瞬间把银子带走。
老曹在他们搬银子的时候,牵起王世子的马回到阵中,立刻被王府的人接过去。
他想客气两句,可惜小孩被告诉过某些事,对他闭口不言。
老曹总算发现自己才是‘中人’,突然失去演戏的心态,冷冷吩咐王府准备五万石粮,挥手带骑军轰隆入关去了。
他为何心态不好?
因为他被弃用了啊,再实心眼也知道,骑军不会参加大战,他是偏师,演戏的偏师,这对老曹的心态是个打击。
一路郁闷回到府城,天色已黑,听闻总督也是刚回来,想起孔有德所言,到总督府看看张宗衡变成了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