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凤爵好不容易让孙承宗理顺的思路,被陆天明一句话击得粉碎。
她能想象得到,反抗太行商号的力量不仅强大,陆天明还会鼓励这种力量,让敌人汇聚更多的敌人。
疯子,果然是妖道。
陆天明摆摆手,让孙承宗不要跟小姑娘多说,她学习能力有限,说太多是反作用,再说下去她都忘了传话。
“前辈十月下旬到松锦巡视,此处大约五百人随行。”
孙承宗略有苦涩,“天明,不宜大动干戈啊,会逼反祖大寿。”
“无所谓,我要控制辽西和塞外,要把前线推进到大凌河。”
“无所谓?怎么会无所谓?辽西距离山西千里之遥,驻军威力会大大削弱。”
“人少一点就行了,这个没法和您说,我只需要一万人就可以,战力不是算人头。”
“老夫从没说过战力是算人头,没必要嘛,士兵是大明人,不是祖家人。”
“很有必要,因为您自己无法识别。秦夫人入京,皇帝会看到节制辽西的第二个选择,他会抛弃我,毫不犹豫选择秦夫人。”
“秦夫人不会陪你玩权争。”
“哈哈哈,您这是什么想法,谁说我叫秦夫人权争了,就是灭虏啊。”
孙承宗抹抹额头,再次叹息,“好吧,朝臣一肚子龌龊,定会支持秦夫人灭虏,剥走你的声望,然后呢?你要驱使白杆兵做事?”
“我吃饱了撑的才对白杆兵动手,秦夫人可比您眼光清澈多了,你这老头底子是黑的,一辈子洗不白了。”
孙承宗脸色一黑,“混账,老夫一直是白的。”
“拉倒吧,咱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我无所谓,您也不用狡辩,过去的事就过去了。”
“放屁,你小子上次就含含糊糊,这次说清楚,老夫哪里黑了?你不会说禁宫的那点破事吧?”
“不是,没有晚辈,就算您殉节,您也会被后人骂大明千古罪人。”
“放屁,放屁,放屁…”
孙承宗气得连连跺脚,把一旁的徐凤爵看得一头雾水,秦翼明低头摸摸鼻子,掩饰笑意。
陆天明抓住老头胳膊示意他坐下,“孙承宗,万历四十二年,皇帝起内库金银,为辽东补饷一千二百万两,泰昌登基后又送二百万两,天启登基后,东林和浙党向辽西投入一千四百万两。
这都是朝廷实实际际的开支,熊廷弼若真得到这些银子,他就是头猪,也不会让努尔哈赤占据辽东,银子哪去了?”
孙承宗十指发抖,无力狡辩。
陆天明吭哧笑一声,“您紧张什么,东林为了君子当朝的名声,用银子发官员俸禄,补六部亏空了,这又不是秘密,也不是您的错。
但您天启二年出镇,每年要求朝廷提供四百万两税赋,那时候魏忠贤还未当权,是你东林自己当朝啊,大明税赋不过一年六百万两,您就取走八成,财政崩溃,您是不是罪魁祸首?”
孙承宗仰天出了一口气,“老夫是为了大明,若成功,无人置喙,现在卡在辽西,当然是任由别人戳脊梁骨。”
陆天明摇摇手,“辽西这些将门完全被大明喂奶惯坏了,营兵六万,松锦只有两万,其余四万人在沿线兵堡,这还不包括山海关和边军,三十万兵啊。
养这么多兵有个屁用,完全成了将门家丁。前线守住,那辽西就守住了,松锦若崩,辽西囤积百万也没用,你和袁崇焕共同造成这样的后果,以至辽西成为大明财政的窟窿。
几十万人龟缩辽西,没带来任何好处,也就是皇帝好面子不愿放弃,换晚辈来主持,早扔掉了,拳头缩回去才能打出来。”
孙承宗舔舔舌头,刚想说话,陆天明一下按住他的胳膊,“好了,狡辩没用,咱亡羊补牢吧,等晚辈成功,您自然会被洗一洗,松锦是谁在联系东虏,若您还没有答案,现在就辞官吧。”
徐凤爵看老头一脸灰败,不由得出声问道,“老大人,您是被劫持了吗?刚才还是同党,现在被如此批驳,以后怎么合作?”
孙承宗一愣,吭哧笑了,“小凤儿说的对,这混蛋每次都要呛老夫几句,听闻他战死,老夫还在山海关立碑祭拜,哪知这混蛋突然站在面前,把老夫吓的不轻,置死地而后生,大气魄,大智慧,长江后浪推前浪,不得不服。”
说罢,他扭头对陆天明道,“老夫是为了天下苍生。”
啪~
陆天明一拍手,“若您说为了大明,晚辈还不敢信。”
孙承宗脸色一黑,伸手拍给他一张纸条,“这是老夫花一万两收买几个家丁得来的消息,祖大寿两头联系,不是什么秘密,但老夫真没想到他联系这么紧密,难怪会把辽西的家眷迁到锦州。私下还通过水军走私一点货物。”
上面几个名字:义子祖可法、长子祖泽润、参将刘天禄、游击韩栋、副将张存仁。
陆天明看一眼,闭眼深呼吸,全是满虏将来的封疆大吏,世袭罔替的爵爷。
“老大人,你说祖大寿有没有背叛大明?”
孙承宗一愣,“现在当然没有。”
陆天明点点头,沙哑说道,“祖氏一家世代守在辽西,战死者不在少数,一门阻一国,本应该如宋代杨家将、岳家军一样彪炳史册。
可惜他们一脑子稀奇古怪的想法,李成梁从根子上就没教导好这些将门,这也是黄台吉格外看重祖大寿的原因。
他们就像一个孔武有力的孩童,父母给点吃的,就听话卖力气,父母没有吃的,他们立刻会翻箱倒柜败家。
晚辈不想说他们对错,看在祖大春的面子上,给祖大寿最后一次机会,醒悟了就让他们辞官活着。
若还为私利,那就去死吧,晚辈在山西不允许有人做出任何自相残杀之事,出山也不允许。”
孙承宗深吸一口气,“大浪淘沙,也许你是对的,战胜东虏后,你更有理,老夫不能说你什么,但你要想明白这种影响,对你将来掌权非常不利,会增添不必要的阻力。”
“哈哈哈~”陆天明畅快笑了,“他们也就这点作用了,没错,阻力越大越好,晚辈从不为砍人,只为砍脑子,砍不良。”
徐凤爵替孙承宗顶了一句,“我看你是疯了。”
陆天明闻言更乐了,“老大人,徐小姐,你们都没秦夫人活得清晰,我跟秦夫人见了一面,他老人家告诉我一句话,你们听听。
她说,这个世道不对,处处反着来,人人都说穷疯了,可从未见过百姓因贫穷发疯,有些人作奸犯科,那是犯罪,贫穷是他们的借口。
真正发疯的人,反而是衣食无忧的衣冠禽兽,他们被贪欲淹没了理智,泯灭了良心,跟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杀了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