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顾悦灵和宋筱筱各自坐在长桌的一条短边前，中间仿佛隔着银河。简简单单的一碗菜粥，两人却吃了老半天，顾悦灵一口一口细品宛如在喝什么山珍美味，宋筱筱则慢条斯理像是中了树懒的病毒。仔细观察的话，两个人根本醉翁之意不在粥，而都是不经意地偷瞄对方。
气氛着实诡异。一旁的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假装取了块抹布在擦桌子。
便是我快要擦不下去之时，陆漓刹着拖鞋从卧室缓缓走来。她像是注意到了饭厅里的异样气氛，故意过来取了个杯子接水喝。咕隆咕隆一杯见底，她才朝餐桌上的两人看去，不经意地道:“都起这么早啊？”
“毕竟不像某些大小姐，人家可没有睡懒觉的闲情逸致。”宋筱筱放下手中的勺子，像是总算找到一个不用继续装作喝粥的理由——怼陆漓。
“睡不好小心长痘痘哦。”陆漓说着不忘转头看向顾悦灵，“悦灵，不是说你哦。我们小仙女是不会长痘痘的。”
顾悦灵不动声色站起来，收好她的碗筷，又取了个新碗，这才对陆漓说:“小漓，要喝点粥吗？”
“好啊。”陆漓在餐桌上就近坐下，刚好隔在了刚才顾悦灵的位置和宋筱筱的位置中间。顾悦灵盛了一碗菜粥，轻巧地放在陆漓面前，然后默默地回到了刚才她坐的地方。
“然叔，站在干嘛？”陆漓突然看向我，“坐呀？”
我怔了一怔，犹豫一番后，拿着抹布坐到了陆漓对面。刚坐下我就后悔不已，心想这不是往火山边上坐吗？
我们四个人坐在桌子的四条边上，不时互相试探地看向对方，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还是陆漓先开了口，她美美地喝了一口粥，道:“味道不错。悦灵，是你做的吗？”
顾悦灵浅浅摇头:“也不全是。”
陆漓看向我，问:“怎么，你给悦灵打下手了？”
我没有答话，而是转头看了一眼宋筱筱。看到我的反应，陆漓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宋筱筱。
“你还会做饭？”
宋筱筱幽幽道:“干嘛，难道人家看起来跟你一样不会做饭么？不好意思，和你不同，人家可以照顾陆然哥。”
陆漓嘴角抽动了一下，身前的粥顿时不香了。她话锋一转:“宋筱筱，你暂住归暂住，准备什么时候搬走？”
听到陆漓问出这么刻薄的话，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宋筱筱本来就是离家出走来投靠的，她心里不知道有多脆弱，陆漓这话，不是赶人家走吗？
哪知道宋筱筱丝毫不示弱，她反问:“都住进来了，为什么要搬走？倒是你，都成年了，还要赖在陆然哥身边，不觉得该搬走的人是你才对吗？”
陆漓挑眉:“宋筱筱，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宋筱筱浅浅一笑，搬着凳子坐到了我身边。她毫无征兆地抓住我的手，而后交握在一起，并展示给陆漓看。她说:“这些年，陆然哥为了照顾你，都被耽误了，一直单身一个人。现在也还有个人来照顾他了。”
陆漓冷冷地看着宋筱筱和我握紧的手，也不管我的解释，对我说:“你闭嘴。”然后她对宋筱筱说:“怎么，你是觉得你能做我们陆家的女主人吗？是，我是不能照顾陆然。但你别忘了，我是陆然唯一的亲人，谁要做女主人，还得先过我这关。只要我在，这个家就不可能姓宋。”
“你什么意思？别把我和那个人相提并论！”宋筱筱急了。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陆漓，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要不是你，宋昕妤能和陆然哥熟悉吗？”
“要不是你一直黏着陆然，不然她有那么多机会和陆然走这么近吗？”
“陆漓，翻旧账是吧？来，咱俩好好掰扯掰扯。”宋筱筱已经顾不得我了，把我手一扔，站起来和陆漓对峙。
陆漓也站了起来，不甘示弱地说:“好啊，是时候给你算总账了！”
……
在两个女人吵作一团的时候，我默默地起身，给一脸茫然的顾悦灵做了个手势，然后和她一起躲到了客厅。但我家的客厅和饭厅其实是连着的，并不能遮挡住半点她俩的吵闹声。于是我和顾悦灵又躲到了阳台，并把阳台和客厅之间的玻璃门锁上了。
总算清静一点后，顾悦灵不放心地问:“放着她俩不管，没关系吗？”
“她俩从小就这样，吵归吵，还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也是。”顾悦灵朝屋里看了看，“或许小漓其实可以和宋筱筱相处得很好……如果没有然叔你的话。”
“什么意思？”
顾悦灵转过头，盯着我，轻声笑出声来。面对我疑惑的目光，她并不回答，而是指向窗外。“好厚的积雪。”她说着，把视线别开，留给我一张素净的侧脸。
不知怎地，我觉得她像是装了什么心事。就是这心事，让她侧脸的轮廓多了一分神秘的韵味，给了她一种混沌的美。
“好美。”我看得有些出神，情不自禁地说。
“是啊，雪后的景色好美。”顾悦灵的语气却流露出些许寂寞，“然叔，你有想要陪着看风景的人么？”
“有啊，”我半开玩笑地说，“现在不就在我身边么？”
顾悦灵一怔，俄而又粲然一笑:“是吗？你把宋昕妤藏哪儿了？我怎么没看见。”
我惊讶于这个名字从顾悦灵口中说出来，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宋昕妤？”
顾悦灵笑着指向屋里还在吵闹的两人:“然叔，她俩说了这么半天，我能听不出来宋昕妤是你的白月光吗？”
“哪是什么白月光。就是一个走散的故人。”
“然叔，那你可不能因为走散的故人忽视身边的人哦。”
“我忽视谁了啊。总不能是你吧？”
“你又在转移话题了。”
“我哪有？”
“那再问一个问题……你会因为注定要走散的人而忽视身边的人吗？”
“是你的话……应该不会吧。”
“懒得理你。”
“完蛋了，被悦灵讨厌了。”
“再也不理你了。”
“被狠狠刺痛了。”
顾悦灵重新把脸转向窗外的雪景。
“然叔，你真是一个罪恶的人。”
“哪有？”
“各种意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