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似乎是赫伯莱文？
“祝福的福音抵不过亲耳所闻，凡赐予的将被收回......唯自予的将至永恒？”
虽然没学过发音，但安可脑子里似乎天然明白它们的含义。
仰着头，随意阅览某一段字节，她不自禁做起了翻译的事，悄声说了出来。
要不是等候地无聊，安可之前还从未注意过，大图书馆入内正中的硕大拱洞上顶，刻着繁密的文字。
说来奇怪，明明是一所古老的、专门教授魔法的学院。
在它最应该充斥奥术隐秘的建筑，龙息大图书馆，入内通道的上方，雕刻的不是卢恩文字，却是与神术关系匪浅的赫伯莱文。
这是否有些超过了？
如果给某座神殿内刻蚀一批现代魔法的卢恩原形，那应该会相当有趣。
安可的思绪飘到了远处。
不对，似乎有人已经做过了。安可想起了遗迹里，那面墙上的三个法术——她醒来后最开始掌握的魔法。
“从未背离，目盲，而是祂们......”
忽地，安可的声音止住了。一块莫名的东西掉在了她的嘴里。
甜甜的，充满浓郁的奶香。
是一块奶味曲奇。
“哟呵，学地挺杂的。研究魔法史的那些，应该会很乐意邀请一位年轻人加入。毕竟他们研究的东西，太冷门了。”
安可猛地回头，嘴里的小饼干咀嚼个不停。看着悄无声息出现在身后老者，瞪大了眼睛。
她今天从早晨就守候在这里，除了行色匆匆直奔目标的年轻学者，从未见过哪位白发老人入内。
“或者更应该在神殿内发挥你的语言天赋？不，我可不想看见一位可爱活泼的丫头，变成整天板着脸的祭司。”
道格拉斯一如既往地精神焕发，保持着自己的自在，一点不像个上了年纪的人。
大图书馆可是存在魔法限制的，更别说那些密密麻麻不可察觉的空间裂隙。从外部传送到图书馆内，可不太现实。
安可百思不得其解，随即将问题抛给“高深魔法”这种笼统答案。
“怎么？还想吃小饼干。”道格拉斯打趣道，“这我可没办法，包法利的美味锦囊被安娜没收了，最近可让我好找。下次见面吧，等我偷偷拿出来后再说。”
“我只是好奇，先生您最近一直都在图书馆里吗？”安可摇了摇头，将心中所想实话实说。
道格拉斯将手指立在嘴前，道：“也许是，也许不是。还记得头次见面我说的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走吧，想必丫头也在这里等够久了。你想知道的东西，关于你灵魂上的事，我们换个合适的地方。”
说罢，就将手轻轻搭在安可肩上，领往图书馆深处。像极了老人带着自己的孙女。
但才到一层，就犯了难处。
“让我好好想想，那个房间在哪儿呢。”道格拉斯敲着自己的鬓角，深邃的眼睛扫向四周，仿佛能看见那些不可察觉的裂隙一般。
可惜思索了许久，还是没确定合适的路线。
“哈，算了。”道格拉斯看向安可，道，“你得体会老年人的痛处。特别是塞的东西多了，要翻出来就更加麻烦。
“毕竟我也只是个人类，记忆终究不是无限的。不过还好，这里不是什么考场，我们有能帮得上忙的作弊工具。”
说话间，道格拉斯自然而然地从异空间拿出了一本法术书，动作特别熟练，仿佛这处理方式已经不是第一次。
书籍已经有些旧了，但被保护地很好。安可不经意间瞥见了书名。
《大图书馆内的向导小精灵（第二版）（被迫删掉了酷炫的闪光粒子）（教授特供）》
这取名方式有些熟悉。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写下来的东西总有发挥用处的时候。”道格拉斯点头称赞，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自夸。
“这是院长先生......”
“别用院长那个称呼。”翻阅书籍的同时，道格拉斯不忘打断安可的话。
“麦克斯韦先生，这个魔法是先生您写的？”
“当然......不可能，我怎么会起这么幼稚的名字。”道格拉斯道，“这是安娜小时候创作的魔法，虽然她现在不想承认就是了。”
卡珊德拉女士？安可脑海里浮现出那位白袍优雅的秘书长，再看看道格拉斯手里那书的名字。
要接受这两者间的联系，果然很难呢。
听麦克斯韦先生的意思，卡珊德拉女士已不参与这种魔法的开发了。那凡妮莎送给自己的那本法术书，又是谁继续改进的呢？
安可有些好奇。
“好的，波动已经了解了。走吧。”
道格拉斯看地很快，近乎就是查到记载的那一页，随意看了看，就合上了书。
熟悉的魔法呈现方式，依旧是点点光点，引领向前。
只不过比起凡妮莎与安可自己的施法过程，道格拉斯就是拍拍手的事，近乎察觉不到魔法的回响。
随着道格拉斯的带领，缓慢的风行仿若空中散步。但就这么左拐右拐下，低头才发现，已经抵达了不知几百层的高度。
“就是这里了。”
然而，他们仍在中央空洞内。
环顾四周，安可露出疑惑的神情。
“觉得奇怪？那是因为你看地还不够多。”道格拉斯再次击掌，“送你一句话，你所看到的远比你眼睛看到的更多。”
熟悉的话。
随着话语落下，仿佛那掌声有着无穷的魔力，让四周沉积的空间裂隙苏醒。
目光所及之处，整座图书馆都在发生扭曲。像是自我分裂又裹挟的卷轴，也似炼金机偶上那名为齿轮的部件。
墙壁，书架，走廊，扶手，一切的的一切，都在旋转、拉伸，向安可他们所在靠近。
不知有多高楼层，却在迅速降低，安可仿佛能看见顶上的星空般的天花板熄灭漆黑，并不断下压。
他们此时像是成了馅饼的里的馅料，整个空间却在成为紧密厚实的饼皮。
会将他们压扁吗？
不知道。
因为在那之前，图书馆内的灯光就已无法传入内部。漆黑，什么也无法看见的漆黑。
啪嗒！
一声响指骤响，视觉回归，新的景象进入眼中。
烛火一盏盏亮起，将整座屋子照地一清二楚。
这是间不大的密室，很空。四面墙壁，每面都挂有一盏烛台，燃烧着黑色的蜡烛，没有一滴蜡油滴落，仿佛还能再燃烧几个世纪，也许更久。
中央是一处展台，上边有的，仅仅一本书，很厚很大的书。
书没有名字，只有黑色的封皮。
道格拉斯翻开巨书，安可才发现上边没有任何的文字，每一页仿佛只是发黄的废纸。但单独为这东西设置一间密室，并以特殊的手段封闭，想也不可能普通。
安可学聪明了，试着感知书本是否有散发魔力波动。这么顺着一想，果然发现，这每一页纸张，都有带来不同的感觉。
“啊，在这里呢。”
道格拉斯停下了翻页的举动，用手指在空白的纸页上慢慢移动。安可知道，那是在写一段卢恩字符。
在手指停止时，书页上缓慢地弥散开墨渍，组成了一枚怪异的符号。
在Ω之上叠加了一枚▽。
“知道这是什么吗？”
安可脑海里有些印象，但不多，也没让她头疼。想来应该对于她，沉睡之前的她，来说，这不算重要。
“这是前人对一种传说的中的耗材给予的符号。”见安可摇头，道格拉斯解释道，“它对你有很大的帮助。但在说这个之前，先要说说你本身的问题。
“你觉得你目前灵魂的这种变化，是好事，还是坏事？”
即将与肉体脱离，然后成为无主灵体，游离，直至意识消散。这不是坏事能是什么？
但看见道格拉斯古怪又神秘的笑容，本到嘴边的答案却变了个味。
“难道......还能是好事？”
“用问题回答问题，可不是个好习惯，虽然我很喜欢这么做。”
道格拉斯从魔法袍内掏出了一枚模样怪异的玻璃瓶。
虽然里边空无一物，但它给安可带来的感觉很熟悉，她自己也有这么一枚瓶子，只不过没道格拉斯的复杂。
装着小巴的瓶子。
“纯粹灵魂？”
“嗯，对了一半，是现在的纯粹灵魂。”道格拉斯注视着瓶内，好似能看见什么，“你知道之前我对这灵体做了什么吗？
“我将束缚了多年，只剩怨念的灵魂石解放。将之用魔力侵染，扭曲，再随意瓦解，直到剩下一团不可言说的扭曲残渣。
“猜猜我将它处理到这个模样，花了多少步骤？”
安可要是见过休与弗曼在塔主那的经历，就知道这比摧毁掉龙息地下藏着的无数结界，再修复，还要难地多。
道格拉斯的污染方式，可比龙息旋转塔的塔主的方式，还要糟糕无数倍。
“不太明白，但想必应该不太容易。”不懂就直说，安可一直以来的习惯。
“很轻松，只用了一步。”道格拉斯笑了笑，“我从你灵体样本里发现了某些奇怪的东西，没法剥离。
“索性切割了一点，用了些手段，将之同那堆残渣混合。没过多久，那堆污浊不堪的残渣，就成为了绝对纯粹的如今模样。”
如今的模样，安可感受着那瓶内的物质，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说啥。
我的灵魂里......藏着什么？
一种莫名的不安，笼罩着安可，让她后背发凉。
“就这么和你说，你的灵魂正在升华，通过那种力量，以某种诡异的方式。不受控制，缓慢，却持续。
“至于最后会成为这种纯粹灵魂，还是其他什么东西，不到最后，谁也不清楚。
“能知道的，就是那种东西，会在此之前就削弱你自我的控制，瓦解你的存在，作为‘安可’这个存在。
“这种事，我也只在传说里听过，现在见着了倒是觉得新鲜。果然活久了，还是有乐子的。
“至于谁对你动的手，还是只是拿你当做实验品什么的，我就不知道了。毕竟藏在历史中的事情，老古董们的想法，不清不楚的，谁知道呢。”
道格拉斯语末说了句玩笑话，但安可并不觉得好笑。
“有办法遏制这种转变吗？”
一想到那种失去自我的糟糕结局，安可一直以来都比较理智的思维，终于有了不小波澜。
“别急，没有办法我找你做什么。虽然你是她送过来的，但要是没有办法解决，我觉得你这种珍稀个例，得装在罐子里，作为研究对象比较划算。
“毕竟再芬芳的花朵，接受它早晚凋零化作泥灰的结局。不如研究它的组分，做成长久的香水。”
某些时候，道格拉斯的玩笑就会显得恶劣起来。
看见小丫头不安的表情，道格拉斯终于收起了他的恶趣味。
“这个符号，”他指着巨书，“是不老泉的印记。根据某些古代卷轴的记载，一位学者，提比里乌斯，曾意外获得过这种耗材。
“提比里乌斯研究认为，这种东西除开让肉体不腐这种无聊作用外，更重要的是，有着固化灵魂的神秘作用。毕竟，肉体与灵魂都臻至永恒，那才真正意义上的长生不老。
“你也知道，曾经可没有生命原液这种东西。”
安可盯着那枚符号，似乎要将之烙印在脑海里，永远不要忘记。
“可惜不少人认为那是个天大谎言，毕竟要是真是那样，那家伙怎么会修筑起自己陵墓。既然固化肉体与灵魂达到了永生，自然不担心死亡嘛。
“但他真的死亡了吗？这种大名鼎鼎的人物，历史上居然没有他入土的记录，这是永远的疑点。
“未可知论的太多，留给世人的，只剩下那充满结界的危险陵墓。”
说到此，道格拉斯笑了。
“如今就连具体位置，连他的后代也不太知晓，只知道这是一位索兰人，也该葬身于索兰省内。碰巧，我曾经年轻时游历过不少地方，与那个家族有些利益关系。
“如何，等待自己的终局还是去放手搏一搏？
“用传说对付传说，倒也有趣。”
道格拉斯继续查阅着相关的资料，等待着安可的回答。
密室里，静悄悄的。
仿佛翻页的声音，也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