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互视一眼,都没有开口,等着老人家说出自己的打算。
老先生也聪明得很,见他们一个个不说话,眸光随后落在欧阳毅身上。
“少将,这些宫廷古董的来历,相信你也是有所耳闻的。”
欧阳毅淡然点头。
老先生红着眼眶,哽咽:“老一辈为了保住这些瑰宝,不惜牺牲性命,甚至是家族的未来……实属不易啊!”
陆子豪见他打起感情牌,很快猜到了对方的目的。
“时移世易,时代毕竟不一样了啊!”
叶云川赶忙附和:“确实啊!古代尚且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古人都懂的道理,更何况今人!”
江婉偷偷憋笑。
这两人唱双簧的效果还蛮不错嘛!
佟老先生微窘,连连罢手。
“二位不要误会……我没敢开口要这些瑰宝。我就是——就是想为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图点后路。”
陆子豪一听,翻了翻白眼。
“他连给您养老都不肯,您还要为他图后路?您都七老八十了,能为他再谋划多几十年不成?没本事的人,居心不良的人,哪怕别人给他铺出康庄大道,他也不可能好好走下去。您这是何苦来哉!”
“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计深远。”佟老先生哭泣道:“他不孝顺,是我没能将他教好。可当父母的,哪怕是七老八十,也是见不得儿女受苦受罪的。”
陆子豪看了一眼怀里的小欧,不再说什么。
如果他没当过父亲,以他素日的秉性,估摸早就出声反驳或嘲讽了。
可他已经当爹两年多,了解亲情血缘的牵绊有时候根本无法用常理来判定。
所以,他能理解老人家的以上说辞。
不过,其他人则不一样。
欧阳毅颇为淡定,见老人家欲言又止,语气中又为儿子辩护,忍不住问:“佟老,您的意思是——?”
他不想猜,只想直截了当问老人家的具体意向。
叶云川则吞了吞口水,一副激动又期盼的神色。
佟老先生擦了擦眼角泪水,颤声问:“不知道陆小哥和你媳妇……是怎么安排的?”
陆子豪见他反而把问题撇给自己,忍不住理直气壮扬起嗓门。
“我们能有什么安排?东西又不是我们的!”
江婉微微一笑,附和点头。
佟老先生吞了吞口水,似乎有些诧异他们的高风亮节。
“那个……这些本是我们佟家先辈——”
“错了。”叶云川赶忙纠正:“是从宫里‘保’出来的东西,不代表就归你们所有。这些明明都是清朝皇宫里的宝贝!”
说句好听的,便是“保”。
说句不好听的,分明就是偷嘛!
一百年前那会儿皇室逃窜出外避难,宫里乱哄哄的,好些人趁火打劫。
佟家人便是趁火打劫的人之一。
“是是是。”佟老先生点头:“不错,叶少并没有说错。这些本不属我佟家所有,是我家先辈保下来而已。”
众人见他又突然改了口风,暗自狐疑不已。
这是……妥协了?
貌似又不像!
陆子豪只好再次表明立场:“虽说是我们意外挖到的,但法律法规怎么规定的,我们便怎么遵守。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是不会贪图不义之财的。只是您毕竟是这园子的老主人,还是知会您一声,以表尊重。”
言下之意便是——告诉您而已,并不是让您来带走。
佟老先生略有些惊讶,随后看向欧阳毅。
“他们这是要捐出去……你早些时候并没有这么说啊?”
欧阳毅微微一笑,道:“人多口杂,路上不好多说。但他们打一开始便没有占为己有的念头。”
佟老先生似乎很为难,看了看陆子豪,又看了看叶云川,最终看向江婉。
“我……我支持小陆你们的做法。只是……只是其中得有我们佟家的一份功劳。”
众人听他说支持,先后松一口气。
既然主要目的一致,那便好商量多了!
佟老先生激动解释:“我家先辈为了这一批宝贝,几次惨遭偷窃打杀。我幼时和一众姊妹每天惶惶度日,战战兢兢防人,日子虽不至于贫穷,但精神上却饱受摧残。我当年便是不愿儿子重蹈我的覆辙,才将他远远送走他国。岂料顾此失彼,儿子最终跟我离心离德,对故国家乡毫无半分感情或留恋。我佟家……为了这些古董,真的颇不易啊!”
众人听完,也倍感同情。
陆子豪轻轻推了一下好友,低声:“听到没?怀璧其罪,匹夫无罪。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份福分享受这些珍宝的。”
“是是是。”叶云川郁闷道:“咱们都没那个福分,只有摸一摸看一看的福!”
陆子豪得意扬了扬下巴,低声:“你的这个福,还得亏了我儿子,不然你连看一看摸一摸都捞不着。”
叶云川白了他一眼。
欧阳毅温声:“老先生,您有话不妨直说。只要我能办到,必定会尽力为您争取。”
佟老先生闻言,总算露出欢喜笑容。
“有你这句话,我……我放心多了。我已经时日无多,能有一屋栖身,每个月能有退休金度日,还能享受一些集体医疗,已经心满意足。可我——我那糟心儿子却没我这般幸运。我希望能用这一份情,求组织上帮一帮我儿子。”
“怎么帮?”欧阳毅直截了当问,“他早已经不是本国国籍,也远在千里之外的异国。有些要求恐怕没法办到,您必须得有一定的心理准备。”
佟老先生摇头:“不难。我就想着他来顶我的岗位,让他晚年也能多一份保障。”
“这个……”欧阳毅问:“不能给一笔补偿金或奖励金?一定要这种方式吗?您儿子会接受吗?”
佟老先生沉下脸,答:“他现在是不会接受。等他走投无路了,他就不得不低头接受了。”
“此事您会让他知晓不?”叶云川忍不住插嘴:“您还是别跟他说了,省得他又要闹起来。他不敢对别人乱来,可他却会恨您。”
“随他恨吧。”佟老先生苦笑:“他恨我还少啊?他怨恨我没管他。我确实没将他教好,是我这个当父亲的太失职。我现在什么都没了,只剩一口气。看在他姓佟的份上,请求组织允了我这最后的要求吧。”
“我尽力试试吧。”欧阳毅有些踌躇:“考虑到他的国籍问题,可能得费一番周折。”
佟老先生点点头:“劳烦少将了。”
接着,他看向江婉和陆子豪。
“你们有何要求……也麻利跟少将提一提。”
不料,江婉和陆子豪只是摇摇头。
佟老先生颇感意外,问:“你们——肯定也需要什么吧?大可以趁机跟组织上提一提。”
陆子豪道:“都说了,东西不属于我们,我们不会要。既然决心捐上去,就心甘情愿去做。不必趁机要挟或捞点好处,想想就觉得膈应。”
额!
佟老先生羞愧不已,抱了抱拳。
“小陆有如此宽广心胸,真让人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