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三楼,上房。
速该四仰八叉靠在椅背上,肚子圆滚滚的像个皮球,口中时不时往外飙射出一股水箭。
鼻青脸肿的甘宁得意地喝了口茶,将自己为何来到寿春的目的,和盘托出。
他自投奔刘表后,没过多久,发现刘表不习军事,连朝廷及大将军派来的使者(祢衡)都敢乱杀。
甘宁深深觉得,像刘表这样的诸侯,在如今群雄纷争的形势下,终将碌碌无为。
恰在此时,他听说孙权在江东招贤纳士士,鲁肃、诸葛瑾等名士被聘为高官,便决定前去投效。
甘宁率部途径夏口,部队被江夏太守黄祖卡住,不得过,只好暂且依附黄祖。可黄祖并不见重用,只安排了个闲职。
甘宁想弃之而去,只是苦于没有一条万全的办法,因此,常常独自忧愁苦闷,无计可施。
黄祖部将苏飞素来与甘宁交好,察知其意,便邀请甘宁置酒欢宴,酒酣之际,对他说:“我数次推荐。主上(黄祖)不肯任用您。日月流逝,人生短暂,大丈夫应该早做打算,寻一个知己之主,成就一番大事!”
甘宁回答苏飞,“我也想走,可惜军中挟制甚严,没有合适的机会。”
苏飞说:“我欲请主上派你去做邾(今湖北黄冈西北,地理位置在长江北岸,大别山南麓)长,届时,你可以自行决定去处。”
甘宁听了非常高兴。
之后,苏飞对黄祖提出让甘宁任邾长,驻防江北。
黄祖同意后,甘宁带着一直跟随他的几百人,到达北岸后沿途东进,打算在寿春盘衡一段时间,看看形势,再决定是否东投孙权。
不期在这里与程远志相遇。
听到这里,程远志好奇道:“为何兴霸心中只有东投之念,而无北归之意?”
投奔朝廷难道不比投奔孙十万更有前途?
甘宁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主公势大,又以朝廷为宗首,麾下更是人才济济,我担忧像我这样有不良前科的草莽将领,到了北方非但不受重用,还会追责前罪,故地未曾想过北投。”
这时,速该趁着吐水的间隙,瓮声瓮气别了甘宁一句,“那你可以投奔大仲皇帝袁术啊,他麾下没有良将,最少能封你个大将军当当!”
闻言,甘宁拿看白痴的眼神望了一眼速该,对程远志拱手道:“袁术在天子脚下,大将军您的面前称帝,等同于自寻死路,我甘宁虽说莽了点,可也不蠢,如何肯上这艘破船!”
速该打了个饱嗝,两眼一瞪:“那你的意思是说俺比较蠢了?”
甘宁撇了撇嘴,“我可没说!”
速该一拍桌子:“你是不是还想尝尝俺的老拳!”
甘宁不甘示弱回道:“有本事再和我下到水里面较量一番。”
之前,两人已经斗过两场了,地上一场,水里一场。
既是抬杠,也是各怀目的。
速该是替程远志试探一下甘宁的武艺、甘宁则是想在新主公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本事。
在陆地上的那次较量,速该的大拳头差点没把甘宁打哭,甘宁认为自己是个水将,在陆地上打架吃亏,当即表示不服,以激将法邀请速该到水里再打一场。
速该立即就答应了。
然后,水里的那场较量……速该喝了几十斤水,肚子里的水现在还没吐完。
速该冷哼一声,“最好别让俺在地上看到你。”
甘宁回了一嘴:“我在水里等你!”
速该忽然嘿嘿一笑:“那我就在赌桌上等你。”
甘宁切了一声,“我戒赌了。”
“那我也不去水里!”
呱呱呱呱呱呱呱――
程远志大感头痛,连忙抬手止住两人抬杠。
虽然他知道,“抬杠”其实是武将们增进感情,提升相互了解的方式,但又恐他们玩笑开得过火,因收不住而真打起来。
此事早有先例。
之前,速该和赵云明争暗斗,一开始,两人都乐在其中,还知道下手轻重,但斗着斗着就斗出了真火。到后来,只要速该一提起当日甄姜屁股中箭疗伤一幕,必定会被赵云追出十八条街往死里打。
在这方面,赵云的信条是:“我的夫人既然已经被你看了,我可以不和你计较,但你不能到处说。”
此举,像极了脸皮薄的竹马,“你可以骑,但不能到处显摆”。
计收甘宁后,程远志便在寿春城住了下来,每日里拜访拜访名士,吹吹牛皮,做着以前许邵在此地做过的事。
期望打出点名气,引得袁术来拜访。
虽然程远志有很多方法可以直接去见袁术,但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个方式最为温和。
时光荏苒,不知不觉,三个月过去,已是建安八年初(203年)。
袁术在寿春当了整整两年皇帝。
名气大涨的程远志也一直没有机会和他见上一面。
袁术整日躲在皇宫里,对外面世界的变化不闻不问,寻常人根本无法接触到他。
这一日,程远志正矗立在客栈三楼窗前,遥望着寿春皇宫的方向,思索着如何早日与袁术见一面,好早点劝他放下执念,从善入流,然后接手他的地盘,开启下一步战略计划。
正胡思乱想之间,忽听甘宁在外面大声喊道:“先生,有客来访。”
虽然化名为程志,可在寿春这三个多月,程远志还是引起了许多文人雅士的注意,平日里,时常有人闻名来拜访于他。
程远志来者不拒,每每与来者谈古论今,辩论天下,若是遇到优秀的人才,就推荐他们到北方谋生。
路已指明,去或者不去在他们自己。
程远志打开房门,翻开两个茶碗来,甫斟满茶水,便听见门外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
“程公,冒昧拜访,还望见谅啊。”
程远志定睛一看,只见一位文士,约二十四、五岁,身着皂色儒衫,颌下蓄着一撮短须,眉凶目厉,气势逼人。
他头带纶巾,手持羽扇,正于门口处拱手行礼。
这造型,这长相,莫非是……
程远志愕然道:“阁下莫非就是襄阳名士,凤雏庞统?”
那文士剑眉一蹙,面上似有不悦,摆手道:“统乃荆襄微末之士,当不得如此高冠。”
看来,光凭长相就被人一口叫出来历的场面,庞统必定经历过不少。是以,他脸上的不悦一闪而逝,迅速恢复了正常。
程远志回过神来,把已经涌到了嘴边的笑意咽下,将茶碗置放于矮案上,示意庞统入席就坐,口中解释道:“我久闻先生大名,不知先生现在何处高就?”
庞统缓缓坐下,整了整衣衫回道:“我学业方成,正要择一主而事,近闻先生善于为人指点迷津,寿春城无人不知,特来请教。”
择一主而事?程远志上下打量了他的尊容一番,隐晦的提示道:
“于先生来说,此事怕是不易。”
庞统点头道:“正是如此,世人庸碌,皆以面相美丑识人,统深感无奈,特来问计于先生。”
程远志附和道:“没错!谁说站在万人目光里的才是英雄?谁说长得丑的就不是英雄?”
闻言,庞统神色有点激动,“今四海鼎沸,局势晦涩难明。敢问先生,我该往何处谋就?”
跟着孙权不被重用,跟着刘备短命,那肯定是跟着我最好了......程远志直直望着庞统,沉吟不语。
这话不好明言啊。
心下暗道:怪不得庞统后来的成就远不如诸葛亮,计谋高低先不说,光是气度这块,后者可比他沉稳多了。
像庞统这样的人,不好忽悠啊。
他不去北方,必定是和甘宁之前的想法一样,觉得北方人才济济,没有他发挥才能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