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晔领命退下,自去荆州说刘表攻孙权。
等其出使荆州回到邺城时,已是建安九年春(204年)。
刘表推说荆襄之地新定,兵马穷困,未有远征之力,拒绝了程远志共伐孙权的提议。
程远志因此大感恼火,常有南征刘表、孙权之意,奈何水军是软肋,急欲不得行。
虽然早在数年前,他便命人在邺城玄武湖上操练水军,但近日察看过水军战力后……
程远志已经不报什么幻想了。
水军的战斗力简直不忍直视,顶多也就能在小河、内河里横行一下,如果到了大江之上,怕是不堪一击,要给真正的水军们送菜。
程远志深知,从北向南攻打,跨越的不止是巨大的维度,还有气候巨变、地理巨变等短时间难以克服的因素。
南方的地形、气候,与北方完全是两码事。
另一时空里,身为洛阳人的他在吴地生活了十年,才堪堪适应那边“一周只下了两次雨,一次下了三天,一次下了四天”的气候。
“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宁。”说的就是江南气候。
江南的空气中湿度极大,一年之中,春夏秋三季大部分时间都是雨季,晴朗的日子极少,房里每天是润润的,无论什么东西,放几天就会长毛、发霉。
那种每天都感觉自己全身湿漉漉的日子,对于这个时代穿着长襟,行动本就不太方便的男子来说,太难过了。
当然,这种天气对女子来说,却很适宜,故而才有“天下英雄葬北邙,天下美女出苏杭”一说。
但知难而退不是程远志的风格,遇男而上才是他的信条,既然南征的条件已经初步具备。有困难,克服困难也要尝试一下。
没有水军,那就去借呗。
问谁借?
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当今天下,有大规模水军的诸侯一共有四个,西川刘璋、荆州刘表、江东孙权。
还有一个是辽东公孙康。
邺城丞相府。
众幕僚齐聚一堂,这已是开年后程远志召开的第三次大规模会议。
会议的主题只有一个,南征!以何种方式南征!
郭嘉苦思几个月,似思得一策,出列道:“今辽东公孙度新丧,其子公孙康承袭父位,康之弟恭承继父爵。公孙康接任辽东三郡后,仍恃远不服,自称辽东侯、穿戴拟于天子。”
“前番,丞相击破了公孙度所置营州刺史柳毅,公孙康失去了其父经营多年的东莱诸县,但其麾下仍有百余艘丈高楼船,停于营口海滨。”
“若要南攻,当先北征。主公何不遣使往辽东,借其水军一用?”
“若其肯借,那便罢了,若其不肯……”
若其不肯,那正好籍此挥军北上,彻底平定辽东,收其水军,而后再乘势南下。
“奉孝与我所思相同,甚好!”
程远志微微颌首,心下大悦,此法,像极了后世大公司收购小公司的案例。
我没有精锐水军,辽东有啊,我把辽东打下来,然后就有了水军。
公孙康继任辽东太守后。将之前朝廷封给公孙度的永宁乡侯印绶给了弟弟公孙恭,不受汉爵的举动,已经透露了他不肯为汉臣的意思。
刚一上任,公孙康便兴兵东征,大破高句丽,陷其国都,设置带方郡。眼下,辽东已有四个郡,俨然是一个独立王国。
听了郭嘉的话,众人恍然,暗自感叹郭嘉的脑袋瓜真好使,在后者眼里,恐怕整个天下都是一盘棋,跃然于胸,信手拈来。
正议间,忽有人来报,于漳河边掘出一铜雀,呈至堂上。
众人纷纷围过来细看,见铜雀栩栩如生,纤毫毕现。
程远志问众人道:“天下突现铜雀,此主何兆?”
荀攸嘴快,高声道:“昔日舜母梦玉雀入怀而生舜。今地生铜雀,乃吉祥之兆也。”
审配附和道:“既是吉兆,当建层台以贺,此台应立三座:中间高者置铜雀于顶上,名为铜雀台;左边一座,置玉龙于上,名为玉龙台;右边一座,置金凤于上,名为金凤台。更作两条飞桥,横空而上,乃为壮观。”
闻言,众人纷纷附议。
程远志点头道:“两位所言极善,他日台成,足以娱今人而传后世!”
遂命能工巧匠即日破土断木,烧瓦磨砖,筑铜雀台于漳河之上。
此事安排完毕,程远志望着众人道:“谁愿为使往辽东?”
话音刚落,人群里出来一人,拱手道:“丞相,在下举荐一人,可担此任。”
众人定睛一看,是日渐沉寂的郭图。
他这几年很不得志,没什么建树。
其实不光是他,河北众文臣的光芒都被阿古朵、郭嘉、荀彧、审配四人给遮盖了。
后三者还好,都是汉人,大家还能接受,唯有阿古朵是东羌人,郭图很是不服,背后屡有怨言。
当然,这些内情程远志并不知道,他望着郭图,问道:
“哦,是何人?”
郭图沉声道:“东羌能人,辩才无双的阿古朵!”
是他?
众人闻言,纷纷看向最近低调了很多的阿古朵,一起夸赞道:“此行非公不可。”
“这个任务就是为阁下量身打造的。”
“阁下一定能马到功成!”
……
众人推举,大任将降,阿古朵的神态却没有丝毫开心,反而有点慌,连连摆手道:“不可,不可。”
程远志顿时奇道:“阿古朵,有何不可?”
阿古朵还没来得及说话,殿上百余谋士文臣又是一通铺天盖地的夸奖。直把他夸得是天上少有,地上无双。
程远志也觉得此行非阿古朵不能说服公孙康交出水军,便直接说道:
“既然众人一致推举,那你就跑一趟吧。若能借来水军,记大功,赏万金。”
阿古朵懊恼地拱了拱手,应了句“是”,兀自退下,准备出使辽东。
看得出来,他很不情愿。
程远志虽然觉得奇怪,倒也没有细想,只当是阿古朵这几天兴致不高所致。
男人其实和女人一样,每个月里总有那么三十几天,病恹恹的啥都不想干。
阿古朵退下去后,荀彧进言道:“丞相,还应令十万大军聚于柳城,以做威慑,助阿古朵此行成事。”
众人纷纷附议。
程远志不及细想,遂令幽州半数兵马聚于辽西,等候听用。
议事圆满结束,众人纷纷散去。
这一日,风和日暖,程远志正于丞相府后院与蔡琰、甄宓两女饮酒下棋,小酌怡情。
恰好甄宓又输了一局,被程远志摁住施行刮鼻尖惩罚,手刚伸到一半,亲卫忽报郭嘉来访。
程远志停住手,讶然道:“郭嘉怎么来了!”
甄宓连忙睁开眼,逃出魔爪,在一旁笑嘻嘻道:“郭先生平时从不来府中私见夫君,今日必有要事,夫君快去看看吧。”
说罢扭着腰,带着侍女快步逃离而去,一边走,一边碎碎念道:
“夫君可太讨厌了,下手那么重!”
蔡琰也福了一礼,袅袅告退。
少顷,便见郭嘉翩翩行来。程远志抬手邀请他入内就坐,共饮美酒。
酒至半酣,郭嘉停杯道:“主公可知英才将丧?”
程远志心下一惊:“何人有险?”
郭嘉沉吟道:“阿古朵此去辽东,恐要命丧于他乡。”
“公孙康恃远而骄,不服王化已久,若好言相劝,或许会将万余水师拱手相让。”
“今阿古朵先行,主公却于后屯大兵于柳城,作出先取水师,再攻辽东之态,公孙康见此必然惊怒,如此,阿古朵焉有命在?!”
“今日之事,与昔日刘邦派郦食说降齐国,韩信却于后趁齐不备动武,将郦食其逼死在齐国一幕,何其相似!”
“又与毛遂之死等同。”
闻言,程远志大惊失色,立即意识到不妙,急道:“为何不早报我?”
郭嘉神色惭愧的说道:“此乃众文臣谋士捧杀之谋,嘉至今日方才看破。”
“阿古朵自投靠后,屡立奇功,令众文武黯然失色,难免……”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风若不摧,人必毁之!”
这时,一亲卫着急忙慌的奔来,躬身禀道:“丞相,阿古朵本已说服公孙康出借水军,归来途中,不知为何,又被公孙康追斩于城外。”
闻言,程远志僵住身体,久久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