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亦瑾一眼扫过纸上内容,眉头微皱,若有所思。
“娘子?”锦绣看着姜亦瑾拿着信纸发呆,微微凑了过去,奈何她自幼被卖到姜府为奴,纵使跟着姜亦瑾读书写字,看惯了姜亦瑾写的楷体小字,认不得这纸上恣意挥洒的行书,看了片刻只好作罢,侧过头来伸手在姜亦瑾眼前挥了挥,“娘子在想些什么?”
“没什么。”姜亦瑾现在也不好说什么,谁会相信她这做了个梦就活了一生呢?
这四殿下齐君澈是谁,说了怕是谁也不会相信,这便是几年之后的帝王,那个曾经最为默默无闻最不起眼的皇子。
只是姜亦瑾不明白,她除了大婚当日齐君泽宴请所有皇室的时候见过这四皇子,其他时候当是毫无交集的,怎么这回到了六年前,还会和他扯上关系?
“锦绣,长兄回了吗?”姜亦瑾捻壶花茶坐到窗户边上,摆手让众婢子退了,只留锦绣在身边。望着窗外院子里自己种的几竿青竹,便没来由地想到了她的亲哥哥姜若恒。
锦绣摆弄着手里的几只花茶干,微笑着点头答道,“回了回了,大郎君昨儿晚上就回了,只是听说娘子不在家便没过来,说是今儿午后还会再来的。”
姜若恒前些日子中了新科状元,被皇帝派去了邻县查案,她也是最为挂念。
“锦绣,叫春夏她们去琉璃居定个上等包房,过些时候你再去长兄那里把他请来,记得跟他说一句,务必带上他的好友一同前来。”姜亦瑾想到她的长兄才记起长兄之前提过这四殿下与他之间相交甚笃。若是没有那伪造的罪状,还有齐君泽在后面煽风点火,凭长兄和四殿下的交情也是能保下整个姜府的。
锦绣听罢开开心心地应了下来,而后就小跑着出去吩咐了春夏。
“他的好友?”锦绣刚走出去不久,这醉雪居里就传来了一男子的声音,“阿恒的好友是谁呢?”
姜亦瑾握着白瓷的嫩手轻轻一顿,而后换了副十三四岁的女孩子该有的神色,笑嘻嘻地看着这个从帘子后面走出来的不速之客,“大哥哥什么时候进来的?”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四殿下齐君澈。
齐君澈看着眼前的可人儿,顺着话锋下去说道,“这是大哥哥的秘密,小妹妹你想知道吗?”
姜亦瑾心底一阵腹议,面不改色地点点头,“这里是亦瑾的卧房,母亲说了,孤男寡女不能共处一室的。”
齐君澈轻声一笑,看得姜亦瑾心中霜雪尽消。
“孤男寡女不能共处一室,二娘子昨夜在三哥府上待了一宿,现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说不能共处一室。呵,二娘子还真是偏心得很。”
齐君澈似笑非笑,丹凤狭长地瞥着姜亦瑾手里的半盏花茶,“二娘子,打从我进门不说三刻,一炷香也是有了的,您这半盏花茶还未曾品完?”
他说着便上前一步夺了姜亦瑾手中的花茶,力道甚轻,指尖恰到好处地避开姜亦瑾的纤纤细手,没有一丝拖泥带水之感。
“凉了,不大好喝了。”他将半盏花茶直接倒入口中,毫无形象可言,喝完还不忘嫌弃一番。
这下换姜亦瑾不乐意了,却又不能直接上手去夺,只好冷言相讥道,“四殿下正门不走要走窗户,这茶盏里的热茶不喝要喝我手中凉透了的,倒还真是一大神奇之人。”
说着,姜亦瑾缓缓踱步至木桌之前,随意捡了个圆凳子便坐了下来,“四殿下今日设计了我一遭,不是为了寻个开心吧?”
齐君澈勾唇一笑,转过身走到她跟前,坐到她身边,掀了桌上瓷杯给自己倒了杯热茶,“不敢不敢,只是想见二娘子一面啊。”
他将瓷杯凑到薄唇边,轻吹了几口凉气儿,而后又嗅了嗅其中芳香,一副陶醉其中的模样,“二娘子这花茶果然是要品的。”
姜亦瑾一手支着桌子,一手在桌上轻叩着,饶有趣味地打量着眼前之人,其双眉带彩,鼻秀高挺,棱角分明,英气逼人,却又不失儒雅俊秀之风采,倒真真生得俊俏,比起那齐君泽,真是俊上了好几倍。虽说是兄弟二人,却都随了自己母亲,样貌毫无相似可言,使得姜亦瑾看着齐君澈竟无丝毫厌恶之意。
“二娘子是不是觉得齐某貌赛潘安啊?”齐君澈任姜亦瑾盯着也不拒绝,一边饮茶一边调侃道。
姜亦瑾这才收了目光,“未曾见过潘安,不好比较。只是你确实俊俏。”
她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之词,在这个时候讨好谁都没有讨好眼前这尊来得重要,既然他自己找上门来了,又何苦摆架子呢?
齐君澈笑意渐浓,放下瓷杯,偏头与姜亦瑾对视,“那珠钗二娘子可还欢喜?齐某不知女孩玩意儿,若是娘子不喜欢也别扔,可以还给齐某,齐某再去换个好看点的。”
那珠钗姜亦瑾心底里喜欢得紧,她听着齐君澈这般说话,会意一笑,“自是欢喜。”
“四殿下不请自来,怕是蓄谋已久了吧?不知四殿下怎会知晓我在三殿下府上,又怎么突然提及夜间做梦一事?那么早就安排了一切,可别说是三殿下告诉您的,这话,我可不大信。”
姜亦瑾心中所思仍然是那信纸最后一句话——一帘幽梦,睡得可安稳?这般刻意的问话,怎么可能叫她不多想,这分明是有所指。
不过不打紧,纵使齐君澈意有所指也断然不会想到自己回到了六年之前。
此时站在齐君澈面前的姜亦瑾是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那般真切的感受,是别人造假不得的。
齐君澈下意识地摸了摸瓷杯的杯身,眉间浅笑不止,“这些也都是大哥哥的秘密哟,小妹妹想知道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
“罢了,知不知道都一样,反正已经落到你设好的陷阱里了,知不知道你如何设的陷阱又有何区别?”姜亦瑾暗地里白了一眼齐君澈,而后从容淡定道。
她印象中的齐君澈不是这个样子的。
纵使当了帝王,也不曾有如此气场,只如今,他三言两语便叫她收了戒心,就差俯首称臣了。
“言归正传。可否向二娘子讨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