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卿从傅景珩办公室出来时,正好撞上匆匆赶来的沈自容。
他下意识地往门里看了一眼,视线才落到言卿脸上。
“言小姐,你……”
言卿扯起唇角,生硬地笑了笑。
从前,沈自容一直称呼她是小嫂子,今天突然改成言小姐了。
看来,他也察觉到,不过一夜之间,傅妄烬对她的态度已经变了。
沈自容惊讶地看着她。
他在二十分钟前,接到白夜的电话,让他马上去傅氏接言卿……结果刚上楼,就碰上她失魂落魄地出来。
头发有些乱,几缕发丝被汗水浸透,贴在颊边,显出些许狼狈。
本就单薄的肩膀,像是压着什么重物,连同脊柱一道塌了下去。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眼神也写满了疲惫。
跟傅景珩较量了一番,言卿只觉身心俱疲。
“我能去你办公室歇会儿吗?”
她仰起脸,露出一个艰难无力的笑容。
“哦,行。”
沈自容点点头,掏出钥匙开门,
“请进。”
言卿拖着脚步走进他的办公室,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沈自容给她倒了杯水。
言卿也没客气,端起来一饮而尽。
“你今天没在公司啊?”
“啊,哦。”沈自容摸了摸后脑勺,“我带知意去找萧頔了。”
“她身体不舒服么?”
“嗯……是这样。”沈自容苦笑一声,“小嫂子,知意跟我打电话,总说她不开心,压力也很大……我就带她去检查。结果——”
言卿眨了眨眼,静静地看着他。
沈自容神情黯然,“检查结果显示,她中度抑郁,还有轻度焦虑。萧頔开了很多药。希望有效吧。”
“抱歉,没照顾好她。”
言卿抿了抿唇,沉重叹气,
“你还是接她回去吧。我现在自顾不暇,实在没有精力……”
她很累,或者说,心力交瘁。
看似是她导演了一场震惊世界的大戏,然而,江鹤延丢了,唯一的线索断了,就连好朋友顾清焰,也被她牵累……
言卿觉得自己活得像个笑话。
自作聪明地忙活了这么久,最后连仇家是谁都不知道。
机关算尽,徒劳无功。
“小嫂子,我今天劝她跟我回去,劝了很久,可是她就是不愿意。”
沈自容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忧虑,
“况且……她现在抑郁,我又不敢太过强硬,万一她想不开……我就真的没法原谅自己了。”
言卿现在不想动脑,索性直接问他,“那你说怎么办?”
“我只能先把萧頔开的药送到云景花园。”
沈自容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另外,我找了个心理咨询师,大概每周来两次。”
言卿捂住脑袋,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小嫂子,你……可不可以,对她稍微温柔一点?或者说,鼓励一点?”
沈自容的语气堪称卑微,
“比起考试成绩,我更想她快快乐乐的。大学可以先不考,等她抑郁好一点再说。”
言卿的表情堪称绝望。
过了片刻,在沈自容祈求的目光中——
“算我求求你了,我真的没时间,也没精力帮你照顾妹妹。”
言卿欲哭无泪。
“她才来我这儿几天啊,都tm中度抑郁了,我哪里还敢留她啊?万一真出点儿什么事,我能负的起这个责任吗?”
沈自容深吸了口气,
“她说待在你那里,有嘉嘉一起玩,感觉能好些。只是一学习,就觉得身体不太舒服。我一直对她疏于照顾,我只希望……您再帮帮我。等她好一点,我会马上接她回家的。就让她在云景花园再住一段时间吧。”
言卿没答话,只是右手捂着胸口,她也感觉喘不上气了。
许久,她抬眸望向沈自容。
“你手里是不是有个明海的项目?”
沈自容一愣,还是点头。
“标书做好没?”
“……”沈自容挠挠头,不知该说不该说。
“无所谓。”言卿收回目光,“给我一份做废的标书,要那种纯废纸,放网上都没人要的那种。”
“小嫂子,又要跟我做交易?”
沈自容心里突然有了底,眸中闪过笑意。
“……你也可以这么想。”
言卿烦躁地别过脸,避过他的目光。
“巧了,我还真有一份。”
沈自容取出被他痛批过的标书递给言卿,
“一群实习生做的,拿去当手纸都嫌硬。”
言卿接过翻了翻,皱起了眉头,“啧,这做得也太烂了。我还得动手改改。”
这种货色,肯定没法拿去糊弄傅景珩。
从他办公室出来,言卿很快就琢磨出傅景珩那点儿心思了。
只要他脑子没毛病,他就肯定不会指望,凭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快过期的女人,就能拿到明海项目的关键机密。
傅景珩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想拿捏住她背叛傅妄烬的证据,以后才好尽情支配她。
不就是要投名状么?
既然如此,在沈自容这儿搞份废纸,假装是她偷的,过几天再拿给傅景珩……
正好用来交换他手里江鹤延的资料。
至于言卿自己——
她怎么会知道标书的真假呢?
她只是个无知浅薄、毫无城府的小女孩儿啊!
就凭她,怎么可能从傅妄烬手里拿到真正的标书呢?
呵,不枉她刚刚把人生所有的惨事儿都想了一遍,才挤出的几滴眼泪。
傅景珩,轻视对手的人,往往会死得很惨。
言卿的目光停在标书上,唇角的笑容却阴恻恻的。
她的表情落在沈自容眼里,后者忍不住想,跟傅哥还真像。
“电脑能借我用一下吗?”言卿似乎又打起了精神。
“嗯……”
沈自容也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毕竟她从傅景珩办公室出来,他心里有些不太那啥的猜测。
“我就改改这份标书,不看别的。”
言卿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
“你要不放心,在旁边盯着也成。”
她都这么说了,沈自容只好点点头,
“小嫂子,我也算了解这个项目,我可以……”
言卿麻利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坐到了他的总裁椅上。
“麻烦把电子版给我找出来。”
沈自容照做后,站在一旁看她改标书。
言卿的左手还缠着纱布,只有右手噼里啪啦地在键盘上跳。
一塌糊涂的标书,经过她一通爆改,竟然还真有那么点意思了。
沈自容忍不住想——真·屎上雕花。
“行了,打一份出来,我要拍照。”
言卿甩了甩右手,眼神漠然。
“你妹妹……我会尽量关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