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卿敛了敛眸里的情绪,坚定点头,“没错。”
她其实没怎么听过父母相爱、还有婚前的故事。
既然已经证实,爸爸可能只是假借了个“言斯辰”的身份,那不如从妈妈这边入手,或许能找出什么端倪来。
孟佑泽饶有兴致地打量了她好一阵,突兀地笑了。
笑毕,半开玩笑地对言卿说道,
“小外甥女,人呢,要想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就得记住两条。”
“第一,好奇心不能太重。
“第二,警惕心不能太轻。就比方说——”
他狡黠地转了转眼珠,
“你不能因为我送你件首饰,就轻而易举地相信,我这个,你头一回见面的舅舅。”
言卿也笑出了声,抬眸对上孟佑泽。
视线交错间,似有刀光剑影闪烁。
“我说舅舅,你怕是有什么误会。”
言卿从容不迫地拢了拢头发,目光镇静,
“既然我说要谈,那一定是有资本才敢开这个口。”
孟佑泽笑容不减,像是在看小孩子胡闹,“哦?资本?”
言卿没理他,目光转向孟天婵。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
“姨母,生日宴上谈这种事,的确有些败兴。不过,我希望你们配合我。”
孟天婵盯着黄色的牛皮纸袋,没有伸手去接,只是不着痕迹地皱眉,
“股权转让书?”
“不,不是那个。”
言卿摇头否认,随后认真说道,
“股份本来就是我妈妈的,谈何转让?”
孟天婵看了眼孟佑泽,接过纸袋打开,快速浏览起里面的文件来。
“姨母,这些都是跟孟氏有合作的企业、工厂、产业园,一部分转移到我名下,另一部分,我也大额控股。”
言卿的语气不紧不慢,唇角勾起抹淡然的笑,
“我大概计算过,如果我找个由头,暂时中止跟孟氏的所有合作项目……今年你们的收入会减少近百分之四十,孟氏也会面临资金链断裂的问题——”
毫无疑问,这招儿是从傅景珩那里学到的。
不久前,他也曾这么拿顾氏威胁过言卿。
“怎么样,现在我们坐下谈谈吗?”
孟天婵面无表情地翻动着纸张,一个不小心,手指被锋利的纸割破,一丝血渗了出来。
这点痛楚,对她而言,已经不算什么了。
孟天婵清楚,单凭言卿一个人,根本就不可能拿到这些合同。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背后的那个男人——傅妄烬。
她把剩余合同重新装进纸袋,递回给言卿。
精明凌厉的眸子里透出疲惫。
“嗯,你外婆留下了遗嘱,照那个办吧。”
言卿暗暗松了口气,脸上装得云淡风轻,心里柔情泛滥。
她下定决心,待会儿回到家,一定好好亲亲傅妄烬,亲他个七荤八素再说。
这男人,有时候看着死不正经,但是真靠谱啊。
又细腻又靠谱。
那晚在医院,傅妄烬靠在椅子上睡觉,言卿则快速清点自己被迫接收的财产。
她敏锐地意识到,除了躺着收钱的那种资产,还有就是跟孟氏有重大合作的企业。
好嘛,她还没决定杀不杀人,傅妄烬已经把刀递过来了。
有这些资本,孟家也不敢跟她硬碰硬——否则,就是因小失大。
孟天婵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因此,她果断选择了妥协。
“你说呢,舅舅?”
见拿捏了孟天婵,言卿又转向孟佑泽,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你也不想,孟家因为这么点儿小事,碰上大麻烦吧?”
岂料孟佑泽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
“随你咯。反正我这次回来,是打算把手里的股权转让给大姐。以后,孟氏集团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了。”
孟天婵有些惊讶,却没有说话。
孟佑泽含笑望向言卿,“小外甥女,你拿这玩意儿威胁你姨母还成,对我嘛……然、并、卵。”
言卿不由愣住。
她只听说,孟佑泽风流浪荡、不求上进,虽然是这一辈唯一的男丁,可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
最后,她外公也只好放弃这个儿子,转而把希望寄托在长女孟天婵身上。
可今天一接触,言卿发现,孟佑泽远比传闻中的那个纨绔子弟要难对付得多。
近日发生的一切,都在颠覆她的固有印象。
身份造假的爸爸、打死不说实话的宁恪,还有这个捉摸不透的便宜舅舅。
言卿几乎陷入了一种迷惘,似乎她生活在一团谜雾中。
而在过去的二十多年,她一直都习以为常。
她思考了几秒,转向孟天婵。
“姨母,我跟舅舅不太熟,但他的态度,关乎孟氏的存亡。”
她眨了眨眼,镇定自若地说道,
“我希望,您能劝一劝他。虽然他不在乎集团,您还是在乎的吧?我只是想从你们嘴里听到事实而已。”
“你们可以先商量,我不介意等一等。”
说罢,言卿抿唇一笑,转身离去。
……
孟佑泽挠了挠头,又重新把弄乱的发丝扒拉好,
“跟小妹长得倒挺像,可性格完全不一样,对吧?”
孟天婵沉默地点点头,
“也不像她爸。”
言斯辰给她的印象,是不卑不亢、游刃有余,即使只是个穷小子……面对一众豪门,也丝毫不怯,反而进退有度,令人刮目相看。
“哈哈哈哈哈,”
孟佑泽突然笑了起来,
“大姐,你不觉得,她其实很像你?都有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儿。”
孟天婵有些厌恶地皱起了眉头,“是吗?我像她?哼。”
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跟孟佑泽商量,
“不就是跟她聊聊言斯辰的事么?咱们也不清楚多少,不如都告诉她得了。”
孟天婵焦虑地揉了揉眉心,
“眼下,她手里捏着一根孟氏的大动脉,一旦血液断流,我会很头痛。”
孟佑泽别有深意地瞥她一眼——大姐,言斯辰的事,只有你不清楚而已。
“我拒绝。被一个小姑娘威胁,我难道就没点儿脾气?”
他语调轻松,像在说什么家常,
“不就是中止合作一段时间吗?又不是永远终止。孟氏肯定扛得住。”
一看孟佑泽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孟天婵一下就来气了,
“你是在国外当甩手掌柜当惯了,帮这么点儿小忙都不肯?你也是孟氏的子孙,要不负责任到什么时候?”
话音落下,孟佑泽看着姐姐写满怒气的脸,意味深长地笑了。
“姐姐,我要是负起责任,孟氏还有你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