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罪没有否认，衬衫的扣子掉了，他索性直接脱下来，随手扔到一边，“这不是什么大事，蔚岚，你害怕我吗？”
他从前只有半颗心脏，被人叫做怪物。
现如今，他连那半颗心脏都没了，胸口的机械装置让他看着越发不像个人类。
穿着衣服，他可以伪装成一个衣冠楚楚的绅士，一旦脱下，那丑陋的疤痕和冰冷的机械装置，就会暴露出他那令人恐惧的怪物本质。
戚罪不希望蔚岚看见他的这一面。
他不在乎旁人的看法，但他在乎蔚岚。
他不想从蔚岚的脸上看见和旁人一样异样的表情，不管是恐惧、厌恶还是同情，都会令戚罪生出杀意。
戚罪的骨子里有一种天生的控制欲，他越在乎的东西，这种控制欲就会越发强烈。
他将蔚岚视作最好的朋友，理所当然，戚罪对他的要求也很高，配得上这个位置的人，在戚罪心里必须是极度完美的。
如果和旁人一样对他恐惧厌恶，那他就会令戚罪失望，甚至心里出现想要毁掉他的阴暗想法。
“我不怕。”蔚岚摇了摇头，他怎么会害怕戚罪，他只是心疼戚罪的身体变成这样，“戚罪，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你这样，真的不会有事吗？”
戚罪看见蔚岚的表情除了关心和担忧，没有旁的东西，心里也松了口气，驱散了脑海里那些阴暗的念头，“没事，只要原石的能量不耗尽，我就不会有事。放心，现在岚玉在我的手上，我能掌控原石的能量。”
他也是多想了，当年蔚岚都不介意他的半颗心脏，处处维护他，甚至为了救他还可以去挖别人的心，又怎么会介意他现在的样子。
戚罪拍了拍蔚岚的肩膀，对他说不必担心，又找了一件新衬衫穿上，换好了衣服，然后便出去了，他还约了莫尔见面。
蔚岚看着地上被戚罪随手扔掉的破损衬衫。
脑海里想着戚罪说的话。
戚罪是因为莫尔才变成这样的，他们之间经历了些什么。
蔚岚比谁都清楚戚罪求生的意念有多强，当初，戚罪为了活着不择手段，甚至险些剖开他的心脏。
像戚罪这样的人，居然会为了旁人而牺牲自己的性命。
那个叫莫尔的贵族，对戚罪而言，究竟是有多重要？
蔚岚不自觉得做起了对比，心里涌起了一股强烈的不安。
他后来将衬衫捡了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然后又找了针线，仔细地将扣子缝补了上去，重新洗过，拿给戚罪穿。
“不用了，都坏了，拿去扔了吧，反正我还有很多新的。”戚罪没要他花时间缝补好的旧衬衫，随口让他扔掉。
蔚岚攥着衬衫的手指有些发紧，从前在阿里卡的时候，戚罪的衣服不多，他也很少花钱在衣服上，总是不停的洗了又洗，有时候太过残旧开了口子，都是拿回家找梅莎夫人缝补。
蔚岚想给戚罪买些新的，但戚罪没要。
于是，蔚岚后来就去找梅莎夫人，学会了缝补的技巧，有一回，戚罪的衣服掉了一颗扣子，蔚岚瞧见了，于是让他脱下来，找了针线，帮他重新把扣子缝了上去。
戚罪对此惊奇不已，还笑着对他说：“蔚岚，有你这个朋友简直太棒了！你到底还有什么是不会的？”
能陪他一起读书练武，会给他剪头发，洗衣服，做饭，甚至连缝补都会，在那时还是个少年的戚罪眼里，蔚岚简直完美到无所不能。
可现在，蔚岚的这些本事对于戚罪而言，已经无用了。
戚罪现在的身份，完全不需要穿修补过的衣服，他有足够的钱，就算每天换一件新的不重样也不在话下。
再加上他长期和苏斯南接触，在耳濡目染之下，他的习惯和品味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学会了享受高质量的生活，再不会穿一些朴素的衣服，他抽雪茄，穿定制西装，去最好的餐厅吃饭，三不五时去俱乐部消遣，去赌场赌钱，去舞会跳舞，他让他自己完完全全变得像个贵族。
就连前几天，蔚岚说想看电影，戚罪都给他包下了整家电影院，还找了两个最漂亮的姑娘来陪他们一起看。
“戚罪，我们没必要包下整个电影院吧。”蔚岚觉得这不太好，有点太浪费了。
“苏斯南告诉我，这样做会比较好。”戚罪听苏斯南说过，和姑娘来电影院，还是包下整个场更方便一些。
蔚岚见状，也只能乖乖坐下来看。
这个电影是蔚岚一直都想看的，他看着电影里的女郎，“戚罪，你觉得她怎么样？”
戚罪对看电影的兴趣不大，纯粹是因为蔚岚想看，才来陪他，对于电影里的女主角，也只是扫了一眼道：“很漂亮，你喜欢这种类型的？”
蔚岚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她叫莉娜，是现在最红的电影明星，我是她的影迷，如果有一天，能见到她本人就好了。”
“那有什么难的？”戚罪道，“过两天等苏斯南回来，让他带你去。”
蔚岚惊讶不已，“他们认识？”
“算认识。”戚罪知道苏斯南正在追这个女明星。
蔚岚在这一刻，忽然意识到戚罪所处的社会圈层已经和过去截然不同，他们不在阿里卡，而是在帝都。
他想都不敢想的，戚罪随口一句话就能办到。
“还是不用麻烦了。”蔚岚的心里并没有因此而觉得有多高兴，反而有些闷闷的。
戚罪三句话都不离苏斯南，这令蔚岚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
衣服是否会和人一样。
对戚罪而言，他就像是那件已经坏了的旧衣服，随时可以扔掉，苏斯南则是那些新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