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莱水师的事情安排下去,朱翊钧安排内臣去监督,而后便没怎么去管。
有兵部下发的公文,有陈璘盯着,又有宫中派去的内臣在旁,出不了什么事。
就算是出了什么事,以京师到山东的距离,也能迅速做出反应,翻不了天。
难得清闲,朱翊钧准备散散步,散散心。
“唐朝诗人李涉有一首《题鹤林寺僧舍》,你知道朕最喜欢这首诗的哪句吗?”
跟在朱翊钧身后的张诚上前答道:“回禀皇爷,依奴婢想来,应当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偷得浮生半日闲,倒是难得这么清闲。”朱翊钧轻快的说道。
“今年没什么太大的事,就连赈灾的钱粮,调拨的都比去年要少。吕宋那还打了一场胜仗,四川总兵侯继高率军平定番乱,巡视西番,想来还得等到明年。”
“四川最近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张诚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朝政之事自是烂熟于胸,“回禀皇爷,十月二十三,四川报捷的军报抵达京师,总兵侯继高率军平定了作乱的番部。上个月初八,我军修整完毕,补充军需后,侯继高率军开始巡视整个西番。”
“从那之后,便再无消息传来。下去之后奴婢便向四川发急递催促。”
忽有一阵寒风吹来,丝丝凉意涌上朱翊钧的心头。
“以西番的地形,高寒难耐,人畜难忍,没有消息传来,便是好消息。”
“西番地域极广,道路崎岖,人烟稀少,我军又是客场作战,不熟悉情况,慢一些也属正常。”
“不必发文催促了,免得徒扰乱他们原本的部署。”
张诚自然了解西番的情况,也知道不宜催促,可他作为内官,凡事都要为皇帝着想,该有的态度,必须要有。
皇帝可以不采纳他的态度,但他却不能没有这个态度。
“奴婢明白。”
与此同时,一道身影急匆匆的跑进内阁。
“张尚书,你这么着急的跑来,是出了什么事?”
内阁值房中,离门最近的四辅张学颜见刑部尚书张孟男急匆匆的跑来,忍不住问道。
“张阁老。”张孟男朝着张学颜行了一礼。
“张尚书,可是出了什么事?”首辅申时行见张孟男那急切的样子,心中有了不好的担忧。
次辅王锡爵和三辅沈鲤,同样对着刑部尚书张孟男投来了询问的目光。
“几位阁老,”张孟男走上前,将一道公文递给了首辅申时行。
“阁老,浙江宁波查到一个走私的海商,这个走私的海商是郑国泰郑指挥使。”
郑国泰是郑贵妃的哥哥,现为锦衣卫指挥使。
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是带俸指挥使,只拿俸禄,不管实事,属于是外戚恩宠得来的官职。
申时行一听到郑国泰的名字,下意识的意识到不好。
皇后诞下了好几位公主,可就是未孕有一子。大明朝无嫡子,按礼法,当册立皇长子为皇太子。
近些年来屡有官员上疏请求册立皇长子为皇太子,可皇帝均未准允。
郑贵妃深受宠幸,她的儿子是仅是皇三子,朝堂上隐隐有传闻,说皇帝之所以迟迟不立皇长子为皇太子,就是想拖着,以立皇三子为皇太子。
前番皇帝召内阁的四位辅臣,司礼监的四位大太监于乾清宫中议事,虽未明说,但态度已然明了。
若皇后无出,储君之位就是皇长子的。
如今浙江查获了郑国泰走私,不管是真是假,都有可能使得皇帝心生疑窦。
若郑国泰走私之事为真,并不奇怪。
外戚,虽然都有官职在身,可就是空头衔,没有任何权力,他们想着有这层身份方便,走私捞钱,属于正常操作。
若郑国泰走私之事为虚,不得不让人联想到国本之争。
更重要的是,皇帝前脚刚刚下旨发展水师,增设登莱水师,后脚沿海就查获了走私。
而且还是国舅郑国泰走私。
既有国本之争的意思,又有海上利益之争的意思,给人留下了丰富的想象空间。
皇帝,本就是多疑的生物。
无论皇帝看到的是哪种意思,都将会是天威难测,内阁必然要夹在大臣和皇帝之间受气。
申时行翻开公文,迅速浏览,果然,还是牵扯到了皇子。
看过之后,申时行将公文递给次辅王锡爵。
王锡爵看过后,接着又有三辅沈鲤和四辅张学颜翻看。
最终,这份公文还是回到了首辅申时行的手上。
“张尚书,”申时行看向刑部尚书张孟男,“这份公文,还是由我呈给皇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