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昭昭记得,闻奕有洁癖。
比闻铭还要严重许多。
闻奕回头看了一眼半个身子挡住她的姜昭昭,视线落在费家这个不中看也不中用的酒囊饭袋身上。
姜昭昭从眼神中,看到和闻铭一模一样的冰冷与威慑。
……
费丰来得倒快,一踏进大厅,就是声如洪钟的江湖交际,人未到,声先到:“闻先生啊,真对不起,都是我们家这兔崽子……”
没承想站起来的,却是一位细柳扶风的优雅女人,津港这粗狂的风一吹就能飘走。
闻奕也只是站起身,一步都没往前踏,脸上更是没有任何表情:“我是闻奕。”
电话中的男人,现场倒成了女人。
也姓闻。
谢廷峥从所长办公室出来的,所长面对谢廷峥时的拘束,显而易见。
姜昭昭就坐在闻奕旁边。
这是姐夫哥和妻弟媳的第一次见面。
谢廷峥并不是没有被惊艳到。
但他清楚,这是不合时宜的场合。
他拉过闻奕的手,挽在自己臂弯:“费先生。姜小姐是我未婚妻非常重要的朋友。”
这和电话里的说辞不同,但这几位,看起来并不比电话里那位好惹。
所长亲自来叫姜昭昭,客客气气:“姜小姐,麻烦您配合我们做个笔录。”
费丰紧了两步上前,这一刻也没有大哥的气势了,颇有些点头哈腰:“小姐,您看看咱们能不能私下……就别麻烦警察同志了您说呢?”
“不行。”闻奕斩钉截铁,“按程序办。”
姜昭昭做完笔录,已经是傍晚。
闻奕仍然带着那个清风朗月又侃侃而谈的男人等在派出所,等了一个下午,后挽的发髻仍然一丝不苟。
见她出来,只是淡淡是开口:“走吧。”
谢廷峥笑了笑,伸出手:“姜小姐你好,我是谢廷峥。”
姜昭昭握了手,跟着往外走。
到了派出所外的小广场,闻奕重新回过头来,站定,看着姜昭昭。
也难怪闻铭这么多年的念念不忘。
姜昭昭今天穿了米色的风衣,飒爽利落,那眼神和闻奕对望时,却让闻奕觉得,她的视线好像蛛丝,晶光明亮的,缓缓慢慢,落在人的身上。
缠绕,酥痒。
闻奕指了指旁边那辆坦克似的大车:“你坐他那辆吧,宽敞些。”
谢廷峥侧身一让。
但姜昭昭觉得不妥。
她莞尔一笑:“谢谢,我自己打车走吧。”
闻奕挑眉:“自己走?是想被谁再绑上车?”
谢廷峥揽住闻奕的肩膀,声音温朗的宠爱:“星星。”
他抬眸,看着姜昭昭:“姜小姐,她没有恶意的。一起吧,响响还在等你。”
姜昭昭沉了口气,经过斟酌:“那我坐闻奕姐的车。”
……
车内,气氛尴尬。
姜昭昭从小时候就不懂哪里惹到了闻奕,现在便扭着头看窗外。
已经离开了开发区,车子正往灯火通明处开。
闻奕却淡淡开口:“是我不让响响来的。他不方便出面。”
姜昭昭眨眨眼,“嗯”了一声。
闻家,以后自有闻家该有的儿媳妇。
闻铭出现在这种局面救人,自然不妥。
她视线收回来,目视前方,真诚道:“谢谢。”
人家肯纡尊降贵来救她,当然要谢。
他们的世界,所有事情都是理所当然,理成自然。姜昭昭,是闻铭的意外。
“不用谢。我不是为了救你,是为了我弟弟。”
姜昭昭不再说话。
‘悦榕府’气派的喷泉前,插袋而立的孑长身影,越来越清晰。
闻奕猛打方向盘,一个摆尾急刹。
不远处泊车生走过来,姜昭昭凹着细腰俯身而出,妖娆之姿,活像一只吐着舌信的蛇。
“你如果想进我们家,要学会在更恶劣的环境中自洽。”闻奕关上车门之前,面无表情吐出这句话。
姜昭昭回头,闻奕又有了那样的感觉。
她的眼神如同蛛丝,闪着透明的晶光,飘飘柔柔绕着人落下来。
她声音一向娇细,这会儿,也丝丝缕缕:“我没想进你们家。”
闻铭已经大步跨了过来,当着姐姐和未来姐夫也不避讳,一把把人揽进怀里:“吓着你没?”
姜昭昭仰起头,完全没有被一路上压抑的气氛影响似的,给他一个甜甜的笑脸:“没事儿。”
她在他怀里,仰着头。
细白的颈,乌黑的发,光艳照人的小脸上,天生精雕细琢的五官。
那万丈柔情的狐狸眼,脉脉望着他。
闻铭低头,一吻落在她光洁的额头。
闻奕听了姜昭昭的话,气得险些转身离去。
谢廷峥停了车,推开门大步跑过来,拉着闻奕笑谈:“有气回去冲我撒,今晚可得给咱弟脸面。”
……
闻铭把姜昭昭带进一间包房,往里是一方小院子。
一尊半米高的慈佛于石架上,低眉渡人间。
他递过来一个方方的小包:“不是不舒服吗?先去卫生间整理一下?”又伸手指着衣柜,“都是你的尺码,选一件舒服的穿。”
她被人‘掳’走了一下午,说不怕是假的。
冷汗冒了一层又一层,浑身都不舒服。
闻铭的体贴是这样润物细无声于所有细微之处。
姜昭昭忽而想起下车时,闻奕的那一句警告:你如果想进我们家……
她想,大概以后闻铭的妻子,会是一个极幸福的人。
她在盥洗室门口,深深沉气。
闻铭听见门锁的动静,回过头。
她选了一件棉麻质感的白色长裙,V领,阔袖,全身上下没有任何杂色,像月光女神的具象化。
他迎过来,一只手捧起她的下巴。
冰凉的指尖触感,摩挲着她刚刚出浴后炙热湿润的而后,和因为热水浸润而愈加膨满的脸颊。
还好,她没有异样。
今天下午,有那么几分钟,他简直起了要杀人的心。
姜昭昭硬着目光,读懂,然后宽慰他:“真的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闻铭不说话,揽着细腰的那只手臂却蓦然收紧,香香软软的身子靠过来,他只管深深地吻下去。
她仰着头,认真回应。
他现在,对她是很用心的。
她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