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沐试着挣扎了一下,却被抱的更紧。
“你弄疼我了江澄。”
果然白沐这话一出,江澄的动作立马就放轻了些许。
“我知道都是我的错,因为这些事情,你就要和我断的干净吗?明明我们昨天都还好好的,到底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不是吗?”江澄将头埋在白沐的脖颈,声音带着无助和绝望,也犹如一把尖锐的刀,深深刺在两个人心中。
白沐此时心里只想着逃避,江澄偏偏又不放她走,两个人拉扯间,江澄怀中被绢布包着的一个东西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也是随着这件物品的掉落,江澄的动作僵住了,仿佛被按下了停止符。
江澄盯着那件被绢布包裹住的木梳,好半响才从地上捡起来,地上喃喃自语,“本来看着这件木梳,我第一个便想到你,只是它不够精致,不够光滑,我唯恐你会不喜欢,想将它打磨光滑后,雕刻上你喜欢的海棠花样,再送给你,所以,我在盼望着和你携手白头,结发同心,你却想着离开我,是吗?”
也是在这一瞬间,一直被困扰住的白沐,心头如同划过一道惊雷,劈开了一直困在她心中的迷雾。
是这件木梳的事吗?是也不是,木梳只是一个导火索,究其根本,还是白沐的心态问题。
白沐本以为,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已经生活了一十六年,从小长到大,受到的是仙门正统的指导,接受的是这个世俗对女孩子所施加的枷锁与束缚,她以为这么多年,自己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社会,也很好的接受了这个世界对女子的规训。
可也是这一刻,白沐才发现,她与这世间的女子终究是不一样的,她受过现代的开放思想的教育,她从心底里认同男女平权的思想,哪怕由于生活的现状被暂时压抑,可这种思想早已融入她的骨血。
她与江澄之间横亘的是千年的思想教育,是两个世界的鸿沟,是截然不同的思维方式。
这个问题也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它被掩盖在两人甜蜜的相处中,静待时机爆发。
现代社会的婚姻观念,也被白沐带到了这个世界,这也导致了,白沐自从看到梳子两个人产生误会的第一想法,便是君若无心我便休,不过是谈个恋爱而已,又不是将自己卖给对方了,哪怕曾经这段感情再真挚,只要发现不忠,就直接打入死牢,何必因为这些感情的琐事便要死要活?
也是因为,她记得这个世界是一本书,她始终没有一种真实感,所以才在事情发生的时候,过于莽撞,没有考虑后果,那是因为她知道,哪怕在这个世界死了,大不了也是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她有所倚仗,才往往以命相搏,试问除了白沐,又有谁能在接受天惩而不有所收敛,反而大胆肆意,引天雷劈死温逐流呢?
这个世界,对于白沐来说,不过是一个巨大的游戏场罢了。
栎阳救薛洋,金麟台帮孟瑶,再到后来的火烧蓝氏,江氏灭门,就像游戏中的通关任务一样,是她没有找准自己的立场,先将自己放在了一个旁观者的角度。
试问在游戏的时候,你会喜欢上一个Npc吗?
喜欢是喜欢,爱是爱,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江澄的呢?
也许是自从在原世界就对他的关注?将对于书中人物的感情倾注在他身上,心疼他的遭遇,失去了莲花坞,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姐姐江厌离,越在意他人的看法,却只能看着一件件地失去,就连魏无羡,也是眼睁睁看着他离开了云梦,最后陪伴着他的只有他自己。
是拥有别人艳羡的家境却得不到父母一句简单的关爱,是勤学苦练奈何一直活在魏无羡的光芒之下,是自己在意的人都将偏爱给了魏无羡,可叹所有认识的人中,竟无一人是全心全意只为他的。
但怜不是爱,书中的江澄也不是现在的江澄。
虽说两人结识是白沐有意为之,但吸引白沐的,是少年的意气风发,是他的担当与知礼,是潇洒肆意,更是他面对自己时的满目星辰。
也或许是彩衣镇的枇杷太甜?也或许是少年的真挚,又或许是那夜的月色太亮晃了眼?才让这个人,也在不知不觉中,走进了她的心中。
白沐又想起自己初来时,那时要做的,是先好好活下去,再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改写这个故事的悲剧,这个故事,有太多的巧合,不怪世人多偏执,只因身是局中人,每一个都有自己不得已的理由,也都被命运推动着前进,是非善恶,焉有定论?
既然身在此局中,又怎能轻易置身事外?
反正在那个世界,白沐也是孤身一人,早已没有了牵挂的人,相反,在这里,她拥有了爱她的父母,有处处为她着想的哥哥,更有全心全意为她的江澄,也许自己之前表露出来的置身事外和任意妄为,怕是也不自觉的伤了很多人的心吧?
可惜这个概念,白沐一开始竟也没有参透。
江澄看着傻愣愣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白沐,虽然心里像撕开了一道口子,满是悲哀,但他还是见不得她为难,只能强稳心神,朝白沐开口,“既然你说累了,那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先不要想那么多,乖乖回去先睡一觉。”
白沐被江澄的话打断了思绪,抬头看他,只见他眼睛都染上了一丝红色,眉头紧锁,双手亦不自觉的紧握成拳。
唉,白沐叹口气,看样子是气的不轻,是她做错了事,这可怎么把人往回哄啊?尤其是理由还不能明说……
深深的懊悔涌上白沐的心头,本来好好的没事,全是她自己瞎作的,虽然也的确是想明白了一些困惑,但现在的局面,白沐表示,她很头疼。
起码她绝对不能让江澄知道自己真正生气的理由!
“是我不好,刚刚口不择言,惹你难过了,”白沐眼神闪烁不定,十分心虚且诚恳的道歉。“我不回去!好不容易出来一天,我们去采莲蓬吧?我给你剥莲子吃!”
“那你刚刚到底为什么生气?还拿退亲说事?”江澄紧盯着白沐,势要搞懂她生气的理由。
“我也没有生气啊……”看见江澄气极反笑,抬头欲走,白沐连忙小跑上去拽住江澄的衣摆,“我们这是去哪啊?事先说好,我可不回家的。”
江澄见白沐跑的吃力,不动声色的放慢了步伐,让她跟的没那么吃力,但她不说实话,也实在是什么都敢说,决心这次不搭理她,给这个不知好歹的小鬼长长记性。
见江澄不搭话,表情也没有丝毫缓和,白沐只能在一旁喋喋不休,因为她知道,但凡要是自己没跟上或者闭嘴不言,他这个憋屈的性子真有可能把自己怄死。
好在路程也不远,没一会儿,白沐就看见一条清澈的小湖,岸边三三两两的停着几艘船坊,湖面荷花争相斗艳,接天映日,时不时的有微风吹来,送来荷花的清香。
江澄沉默着进了其中一艘,白沐紧紧跟在他身后上去,江澄从船家手中接过船桨,向湖心划去。
虽然他面上还在生气,但还是不忘一边划桨,一边挑选最大最好的莲蓬,摘了一堆放在白沐身边。
“谢谢阿澄,”白沐笑眯眯的凑过去,他却将身体向后倾斜,拒绝白沐的靠近,用行动表示他目前还在生气中。
“好吧,是我以为,你这把梳子是送给温情的,所以我才生气了。”白沐摸摸鼻子,心虚的道出实情,嗯,虽然只说了表面生气的理由。
江澄一脸不可置信,“白沐你还有没有心?我平白无故送温情梳子做什么?你不知道梳子代表的含义吗?那是什么人都能送的吗?”
谁让你原来就送过了,我第一反应肯定这样想啊!白沐默默在心里吐槽,书中的江澄是书中的江澄,眼前的江澄才是自己喜欢的江澄,是互相倾心的人。
“我一时想错了嘛,知道错了,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所以是因为这个,才口不择言的提退亲,你可真知道哪里疼往哪里戳啊你。那你为什么单不搭理我一个人,为什么不牵连温情呢?”江澄真想撬开她的脑袋看看,看着挺聪明的样子,这脑袋瓜到底一天天在想些什么。
白沐一脸乖巧的笑笑,殷勤的剥开莲子,喂到江澄嘴边,“有口无心,有口无心,晚吟哥哥大气量,才不会和白沐生气的对不对?”
见他给面子的叼走手上的莲子,白沐知道他这气算是消了,“至于温姑娘嘛,温姑娘人美心又善良,若是这把梳子真是给她的,也肯定是你先……”
看着江澄危险的眼神,白沐识相的咽下后面半句话,但话中的意思,说完与不说完好像也没有多大的改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