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力格，去！”
想到于此，俺答看了一眼身旁那位年近六十却气势不凡的老者，沉声道：“传我命令，让城里的那些人全部都给我撤出来。”
“是，可汗。”这位长者皱着眉头，神色凝重地应声道。
应声间，他立即策马向前，传达命令。
命令下达后不久。
大批的蒙古军快速从弥漫着黑色浓烟的城里撤了出来，几位骑着战马的蒙古军将领灰头土脸地来到这位名为毕力格的长者跟前。
“里面到底什么情况，城都已经被攻破了，为什么你们的人还推进不下去，甚至还有人像疯子一样从里面跑出来？”
毕力格看着身前这几位灰头土脸的蒙古军将领，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冷冷质问道。
其中一位蒙古军将领咽了一把口水，脸色阴沉地摇了摇头，感慨道：“大将军，一言难尽啊！”
“一言难尽？”
毕力格登时就怒了。
他冷哼了一声，微讽道：“什么叫一言难尽，不就是几个人在你们面前自杀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平日里，你们一个个杀起人来的时候就像砍瓜切菜一样，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难道区区几个人在你们面前搞一场自杀秀就将你们一个个都下破胆了不成？”
另一位蒙古军将领皱了皱眉，道：“大将军，您是没有亲眼见过那个场面，那不是几个人，是足足一百多人呐，一个个都穿着雪白的衣服，齐刷刷，毫不犹豫地举剑割开自己的脖子，喷溅而出的鲜血瞬间染红了他们雪白的衣裳，那场面，实在...实在太让人瘆得慌了。”
“是啊！”
又一位蒙古军将领随声附和道：“最为关键的是，那些人割开自己脖子的时候，脸上、目光之中非但没有一丝恐惧，反而还洋溢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说到这里，他的呼吸不受控制地急促起来。
他用力咽了一把口水之后，才继续说道：“我们蒙古军中从来不缺勇士，然而就算再怎么勇敢的勇士，在真正面对死亡的那一刻，那种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是仍然无法充分掩饰的，毕竟只要是个人，终究都是怕死的，可是在那一百多人的身上，我们却看不到丝毫的恐惧，这样的人，还是人嘛！我们甚至忍不住在想，我们到底是在与人战斗，还是在...”
“闭嘴！”
这位蒙古军将领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毕力格一声厉喝给打断了。
毕力格冷冷地扫视了他们几个一眼，怒道：“大战当前，尔等身为领军将领竟然生出此等荒谬的想法，难怪你们下面的人会草木皆兵，若不是眼下正值用人之际，尔等这般扰乱军心的之辈，我早就让人拖下去砍了。”
几位蒙古军将领陷入沉默，脸色顿时一阵发白。
毕力格眼眸微微眯起，强压着心中的怒火，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呵斥道：“还愣着干嘛，赶紧领着你们的人下去，休整待命。”
几位蒙古军将领抱了抱拳，齐声应道：“是，大将军。”
看着转身离开的这几位蒙古军将领，毕力格冷冷地哼了一声，随后，他策马回到了俺答跟前，道：“可汗，城里的人都已经撤出来了。”
俺答嗯了一声，抬头看向前方弥漫着大量黑色浓烟的大同城。
“可汗，接下来是让阿迪亚带领麾下的骑兵直接冲杀进去吗？”看着神色凝重的俺答，毕力格谨慎问道。
他身为蒙古军大将军，自然能够猜测到俺答突然让城里的人全部撤出来的真正用意。
俺答收回目光，沉声道：“让达木去吧，带上百余天外飞骑一起。”
毕力格瞪大了眼睛，道：“那怎么行，达木麾下的一千五百铁骑可是您的近卫，他们怎么能够离开您的身边！”
俺答道：“我在这里出不了问题，可是城里那边我们却再也不能出现差错了，这一次，我们已经是阴沟里翻船，损失太大太大了，若是再出现什么差错，恐怕就连返回草原都有问题了。”
毕力格神色凝重地点点头。
“可汗，您说...那个人会不会耍什么花样？精心设下这么一个圈套，将我们一网打尽，解除大明朝的边境祸患？”下一刻，他看了俺答一眼，一丝凛冽的寒意突然在他的心底升腾而起。
在蒙古人的固定思维中，明朝人都是一些狡诈之辈，都是信不过的。
虽说这次的突袭是他们早就谋划好的，而且眼下已经到了收割的时候，但是整个过程却一点都不像想象中的那么顺利，他们的损失已经远远超过他们的预期，他忍不住怀疑那位与他们合作之人的真正意图。
俺答没有吭声，只是脸上的表情更加阴沉了。
很显然，他心里也有同样的怀疑。
“还有...”毕力格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俺答倒抽了一口冷气，但旋即又被冷气中夹杂的烟气呛得咳嗽起来。
毕力格道：“我们的进攻非但一点也没有按照我们既定的计划那样进行，反而似乎完全落入了对方某种安排一般，无论是一开始的攻城不成，反招遭到大同边军的出城冲杀，还是后面的攻城、破城、入城，似乎都是对方早就安排好的，这也太诡异，太不可思议了。”
俺答的眼眸缓缓眯了起来，寒芒闪烁，他沉吟了好长一会儿，道：“让达木带领的骑兵再冲杀一波，如果还不顺利的话，这一次我们只能认栽了。”
“好，我这就传令下去。”毕力格点点头，旋即策马朝着右侧的一队骑兵行去。
......
黑烟弥漫区域最后方的一座院落中。
“报——”
一名哨卫突然急匆匆地冲了进来，单膝跪倒在顾长安和总兵周尚文跟前，道：“禀周大人，顾先生，蒙古军再次发动进攻了。”
“什么？”周尚文猛地一怔，赶紧问道：“这一次他们出动了多少人？”
哨卫道：“不到两千人。”
“不到两千人？”一听这话，周尚文顿时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他在想，这蒙古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要知道，在此之前，也就是第一波进入城中的蒙古军少说也有万余人，最终却硬生生被他们弄得不得不撤出城去，这一次他们只是派出不到两千人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就在他还在狐疑的时候，顾长安看了一眼身前的哨卫，问道：“这一次他们派出的人是不是都是骑兵？”
“是的，先生。”哨卫点点头，答道。
周尚文仍旧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顾长安，问道：“步兵和骑兵...有什么区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