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四十四年,二月九日。
嘉靖皇帝的第四个儿子,也就是那位比他三哥朱载坖(垕)仅仅晚出生了二十五天的景王朱载圳突然死了。
这位野心勃勃,一直想要夺嫡的大明皇子,终究还是死在了他的父亲嘉靖皇帝之前。
有人说,如果这位景王若是再多活几年,大明王朝或许会是另外一番光景。
然而这个世上根本没有那么多如果。
景王朱载圳死后,那些一直拥立他的大人物们和相应势力,他们的天一下子就塌了。
要知道,按照大明王朝的祖制,大了三个月的裕王朱载坖虽然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但是一直善于包装自己,出尽风头的景王朱载圳,却一直有着居高不下的人气,即便被迫就藩于湖北安陆,拥立他的呼声一直不减。
再加上,一心潜修的嘉靖皇帝听信朝天观那位自称“蓝神仙”的观主诤言,这么多年来,一直执意不立储君,令得满朝文武都有各种各样的猜测。
毕竟无论从哪方面来看,小了三个月的景王朱载圳都比他的那位三哥裕王朱载坖更为受宠一些。
而且在景王朱载圳没有就藩之前,嘉靖皇帝给这兄弟二人的规格,一直都是一样的。
因此,朝廷私下一直流传着那么一个传闻,那就是,嘉靖皇帝有废长立幼的心思,只是碍于“二龙不相见”的禁忌,一直没有实行,也没有说出口而已。
正因如此,除了朝廷中的一些重要大臣和军方的很多大人物,都坚定的站在那位景王朱载圳一边,就连大明王朝的真正朝廷掌权者,内阁首辅严嵩也都站在了景王朱载圳一边。
可是现如今,朱载圳一死,这些依附于他的人,瞬间就如同没有主人的丧家之犬一般,惶惶不可终日。
这些人当中,首当其冲的自然是以严嵩为首的“严党”。
毕竟,嘉靖皇帝早就想对这位一直让他掣肘的内阁首辅动手了,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而已。
这个时候,借着这些人的靠山,也就是他那位四儿子景王朱载圳的死,这些人一时间人心惶惶,离心离德,他正好可以大刀阔斧的整顿。
不过为了稳妥起见,嘉靖皇帝这位刚刚才从丧子之痛缓过神来的大明皇帝,并未直接对严嵩这位大明朝廷的真正掌控者动手,而是从严嵩的儿子严世蕃下手。
十几年来,号称小阁老的严世蕃,仗着他的父亲严嵩在朝廷中大权独揽,一直嚣张跋扈,贪污受贿不计其数,就连那些其他权贵不敢触碰的利益,他也常有涉及,随便搜罗一些罪状都足够他死无葬身之地了。
在嘉靖皇帝的授意下,东厂下令,锦衣卫那边很快就对严世蕃下手了。
在没有知会严嵩的情况下,锦衣卫就直接将严世蕃这位足以在大明王朝呼风唤雨的小阁老打入了死牢,等待接下来的程序走完,就处死严世蕃。
等严嵩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一切皆已成定局,毫无回旋余地。
严嵩作为大明王朝的内阁首辅,掌控大明王朝将近二十年,自然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些锦衣卫表面上是在针对他的儿子严世蕃,实际上却是在针对他这位大明朝廷的真正掌控者。
在过去,别说那些狗仗人势的锦衣卫,就算是宫里那几位大权在握的公公,面对他的儿子严世蕃时,都得礼让三分,更别说拿下他的儿子严世蕃了。
而那些锦衣卫之所以敢这么做,自然是当今那位皇帝暗中授意的。
换句话说,当今皇帝趁着现在这个难得的机会,终于还是要对他这位一直掌控着大明朝廷的内阁首辅动手了。
这种时候,他若是直接往上冲,便会正中当今那位皇帝的下怀,死得更快!
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是现如今最好的应对之法。
......
杭州府西溪湿地一座占地近百亩的庄园外,停着一辆被厚重黑布盖得严严实实的马车。
马车里的人下了马车之后,警惕的四下看了一眼之后,将手中的一份拜帖递给了看守这座庄园的一名守卫,并且很大方的将一定一百两的银子塞进了这名守卫手里,很客气地说道:“我是京城严府的人,劳烦这位兄弟帮个忙,将这张拜帖交给这座庄园的主人顾先生!”
那位守卫赶紧收起那定一百两的银子,看了此人一眼,然后接过此人递过来的那张拜帖,淡淡道:“在外面等着!”
“好,多谢!”
这人点了点头,一脸感激。
这名守卫淡淡地说完这几个字之后,便转过身,朝着庄园里面走去。
这名守卫进入庄园不久,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武二举。
“武管事!”
他赶紧跑上前去,叫住了武二举。
武二举看了他一眼,问道:“啥事?”
这名守卫道:“京城严府有人过来找先生,这是那人的拜帖。”
说话间,他将手中的拜帖双手捧着,递到武二举跟前。
武二举接过那张拜帖,皱了皱眉:“京城严府的人......是那个在大明王朝只手摭天的严府嘛?”
“应该是的。”
这名守卫点了点头,道:“应该是京城严府那边出了什么事,那人虽然已经极力在掩饰,但是目光之中的焦急仍然很有些明显。”
武二举沉吟了片刻,道:“俺知道了,去吧,这张拜帖......俺会交给先生的。”
“是,武管事。”
这名守卫应了一声,旋即转身离开。
不多时,武二举来到了顾长安所在的房间外面。
咚咚咚——
他轻轻叩门。
“进来,门没关。”
下一刻,房间内就传出了顾长安的声音。
武二举轻轻推开房间的木门,露出标志性的憨笑,走进房间,顺手将身后的房门带上。
顾长安正在整理草药,看到进来之人竟是武二举,微微一阵吃惊:“二举?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武二举呵呵笑道:“京城严府有人递上一张拜帖,俺半路碰到,就直接截下来了,顺便过来看看先生。”
顾长安被他的表情逗乐了,也笑了笑。
随后,顾长安接过武二举递上的那张拜帖,打开看了一眼,眉头瞬间皱了起来,问道:“递上拜帖的那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武二举道:“应该在庄园门口。”
顾长安道:“让他进来。”
武二举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问道:“到这里来?”
顾长安嗯了一声。
“好,俺这就去将他带过来。”武二举脸上的表情瞬间肃穆起来,说罢,转身离开了这间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