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曲真要被拉拢燕歌，此刻已经找了个借口约他出来了。
沉默无言的少年抿着茶，茶杯旁搁着短剑，坐在窗边，外面是热闹叫卖的妖族人。
除开叫卖，还有些议论声。
全是议论最近的热事。
“哎，你们说，这圣女的评判标准是什么啊？这初代妖王时都出现的，空悬了这么多年，如今就出现了？”
“比起这个，我更不懂初代妖王是怎么想的，设置个圣女跟自己分地位？不过他那时候是没出现圣女，怕是专门设来折磨以后的妖王的。”
“这话说的，初代妖王的心思也不只这一个看不懂了，本来之前觉得他是让人敬仰的，开辟妖域，统一妖族，后面听完他的事迹，才觉……唉”
“什么事迹啊，我怎么没听说过？”
“你居然没听过？真是奇了！那初代妖王实在太痴迷妖王之位了，痴迷到贪生怕死的窝囊地步！”
“连他身边最亲近的角香尊者，都难以理解，失望得后来再不去见他！”
初代妖王楚云间。
是这个大陆的第一只妖。
原身只是个灰色兔子。
偏偏后面横空出世，在原本魔族人族分庭抗衡中，分出了不小的羹来。
他的前半生，全是荣耀。
哪怕有些无伤大雅的污点，也在他的荣耀下，黯淡无光。
而他的后半生，却玩笑般地急转直下。
贪生怕死，奢靡无度，为求长生，不择手段。
他的后人剖析他前后两段如此剧烈的变化。
只找出贪图妖王之位，不想失去这权力的合理理由来。
人的一生，哪怕做了许多光荣的事迹。
他人还是会逮着你那微不足道的错事来说，甚至传到人的耳里，只剩错事。
妖也一样。
妖族只知贪生怕死的楚云间，却忽视了他集结妖族，在最开始妖不容世的世道，辟出了妖族安生的场所。
楼上的三位耳力都不俗，议论声清晰传入耳。
曲真眉头不由皱起。
贪生怕死，贪恋权力，窝囊至极？
这些词，本绝不会出现在她认识的楚云间身上的。
“世间高智慧的种族，除了人便是魔，如今还出了一个楚云间！”
“我多厉害啊，一个便能抵他们上千上万个！”
男子张扬的声音犹在耳旁。
因着与众不同，且世间只有楚云间一个这么与众不同，世间的困难排挤，总是多分了他一些
楚云间从未因此颓废，有时还会在曲真面前自得。
“他们欺我，压我，是因为他们怕我，那正好，我定然不会辜负他们，总有一天，我楚云间的名声会传遍大陆！”
“我在的地方，他们都不敢侵犯！”
哪怕后来楚云间跟她分开了，她后面渐渐不再听到他的传奇。
可是这样的楚云间，怎么可能会窝囊呢？
倒是那个角香尊者……
不会是她认识的那位吧，竟也成尊者了么？
曲真眼眸压下讥讽，于裴的声音将她思绪拉回笼。
“我是喝不惯这些茶的，但是燕城主喜欢，我这灵石便就花得值。”
于裴喝了一口茶，身姿懒散倚在洁白墙壁上，却别有一番风骨。
燕歌瞧了于裴一眼，手指沾茶一笔一画写了几个字。
我不喜欢。
“咳咳咳！”
于裴险些被呛到，捂着自己的喉咙捶了几下，那点风骨散去，脸色通红。
燕歌这时才将字慢吞吞地写完：“但既是裴城主点的，那自然要喝完。”
所以你就这样喝完了我五盅茶？
于裴嘴角的弧度勉强：“若是燕城主不喜欢，直说就是。”
“方才听到声音觉得熟悉，没想到真是两位城主。”
曲真就在此时掀开帘子，看到二人，语气惊讶，眼睛也适时流露些错愕来。
她简单说明自己的来意，表示并非故意偶遇。
于裴则同样以惊讶的口吻回道：“原来是曲姑娘啊。”
“既然遇到了，那便一起坐下聊聊吧，日后你若是圣女，我们也会接触多。”
他笑着指着自己身旁空着的位置，让曲真落座。
若不是这地点是于裴定的，曲真真信了他不知情。
曲真笑笑，从善如流地坐下。
只是刚挨着垫子，曲真心就暗叫不妙。
她面前正正好对着燕歌的那把短剑。
见她坐下，剑又开始微微抖动起来，甚至有往她这里飞的架势。
没搞清楚状况之前，曲真可不想让燕歌察觉自己是昨晚那人。
莫名潜入燕歌城主府，若是说没有什么心思，谁都不信。
燕歌说不定正在找自己，准备了结自己呢。
在短剑忘乎所以，已经低低离开了桌面撒丫子要朝她奔来时。
一只修长的手握住了它命运的后脖颈，短剑立即僵住了。
燕歌着握剑，乌黑的眼睛抬起，不偏不倚地对上了曲真有些僵硬的面容。
曲真手掌微微湿出了汗，面上很快露出个自然的弧度，显得人格外无害。
向燕歌袒露自己跟他之前的往事，也是不现实的。
一来她不知道这些年，燕歌经历了什么。
但听其传闻，过得总是不好的。
他若是忘了当初的事，而她将往事托出，说不定会被他当成胡言乱语之辈销掉脑袋。
二来，就算燕歌记得，那时的她还未化成人形。
跟自己如今的形象相差太大，说了他也不信。
好在燕歌似乎对他剑突然的反常并没有过多在意。
他有些歉意地写道：“我的剑吵到你了，抱歉。”
还怪有礼貌的。
曲真连忙摆手，说了两声无事。
于裴见状轻咳一声：“听闻昨晚燕城主府中误入了个小贼，正在找她，找到了之后是准备？”
曲真悄悄竖起耳朵。
燕歌一手喝茶，一手轻敲剑鞘。
短剑出鞘，剑光闪过。
曲真跟于裴还没反应过来，粘稠的血液便一滴滴落在身旁的地上。
一人一妖面容沉凝，同时往上瞧。
恰好瞧见一个黑衣女子噗通落下，砸在地上，痛苦地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