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宋澄了解,SN4的感染率在60-70%,病毒在体内寄存七天后,将近一半的人死亡,剩下的人转变成丧尸。
周梅现处在即将到达第六天的阶段,而宋新华还在感染前期,没有明显的症状,身体却在散发着属于丧尸的气味。
父母染病的噩耗,就像一条缠在脖子上的毒蛇。
蛇身越裹越紧,即将生生勒断她的脖子,毒蛇吐出猩红的信子,张开血盆大口,要一口将她吞进肚腹,她感到恐惧,甚至绝望,因为她觉得自己实在太渺小,重活一次,她找到父母,他们却染上丧尸病毒,跟前世一样,她还是无能为力。
她无法控制SN4的传播,她更救不了已被感染病毒的任何人。
而到最后,她该如何抉择?
TN-2针剂此时还没有研发出来,就算有,对已感染的人也没有作用,就算有用,她无法在两天内拿到。
也就是说,宋澄不得不陪着父母一起等死,或者等着他们转化为丧尸。
脸上挂着泪,她却想笑,一切都太可笑!
其实,她应该早死在末世的时代广场角落里,重生只是一个梦,一个噩梦,她宁愿选择不要进入这个梦,就让她永远沉睡下去。
宋澄大哭一场把周梅和宋新华吓坏了,她提出回家,两人立即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周梅也有病毒性感冒的症状,打了一针,宋新华背着她出了医院。
“要我说,你就在医院待两天,你这儿不舒服,那儿也不舒服,回家去干嘛啊?”宋新华瞅瞅在路边打车的宋澄,他把声音压到最小。
周梅有气无力说道:“睡两天就好了,哪儿那么娇气……他爹,你没觉得澄澄有点不对劲?”
出租车上,周梅和宋新华坐后座,宋澄坐在副驾驶位。
“闺女,你怎么回来了?”
她接过父亲给的水杯,一口气喝了半杯:“周末放假。”
“就算你来回折腾不累,我看着也累,最晚明天中午,你就得回江川,这样,我明天交班后送你……闺女,你晚上想吃什么,糖醋排骨,三杯鸡,还是土豆烧牛腩?对了,天还热,该吃点清淡的,弄个苦瓜炒蛋……”
耳旁是父亲的唠叨,她盯着手中的水杯,皱起的眉头又深了一些。
SN4的病源到底在哪里?
上次末世来临,她刚好在北华市,病毒狂潮般铺天盖地而来,几乎一夜之间,北华市街头到处出现丧尸,事先没有新闻报道,哪个地方新增大量病患,哪个地方发现新型病毒,她以为SN4最先侵占的地方就是北华市。
如果是某个SN4携带者,在打喷嚏、咳嗽时,经飞沫传染病毒,那他如何从北华市来到澄江县,还跳过了人口更为密集的江川市?
杯子里还有一小半水,水随着出租车晃动。
隔了一阵,她把剩下的水喝光,将那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咽下去。
“……闺女,还是做你喜欢的糖醋排骨?”
“他爹,你能不能安静点。”
宋澄把杯子递回去,看了眼母亲,她的脸上隐隐泛着层青绿,露在外面的半截胳膊颜色更深,她赶紧转过身去,擦了擦眼角。
照医院情况来看,母亲应该是第一批感染SN4的人,宋澄没有感染,应该是跟自身体质有关,如今父母感染,她也没有其他心思去计划未来。
出租车停在她家楼下,宋新华扶周梅下车,宋澄拿着手机付款。
“美女你别试了,网一下午都有问题,给现金吧!”
…………
…………
母亲回家就躺下了,宋澄呆坐在父母房间里,直到父亲喊她去吃饭,其实,她跟母亲一样没有胃口,看着一桌子饭菜,看着父亲期盼的眼神,她吃了很多,这种机会毕竟不多了。
若真是一场梦,她能享受这样一段幸福时光,说心底话,她满足了。
她让父亲请了几天假,备了一周的食物。
星期天,清晨,天气晴。
“他爹,你开那么多灯干什么,快把灯关上……”周梅的眼睛撑开一条细缝,急急把整个人藏进被子。
宋澄走到窗边,拉上窗帘,把阳光阻挡在外。
屋子里一暗,桌上的小台灯亮了。
她转过身,看见父亲端着杯水走到床边,他去拉母亲头上的被子,一拉开,杯子里的水洒了一半。
“你……你这情况,怎么会……走,我带你去医院……”
父亲去拉母亲,但她死死拽着被子不放。
母亲闭着眼,大喊大叫:“我不去我不去!”
“爸。”她接过父亲手里的半杯水,对他摇了摇头。
两人走到客厅,她把水杯放下,就看见父亲一脸的担忧和困惑。
“这哪里是感冒……这分明是得了严重的皮肤病!闺女,你别靠近你妈,我去给医院打电话,叫辆救护车来……”
昨晚,她在卧室陪母亲,父亲在外面沙发凑合一宿,他没能看见母亲身上出现的变化,淡漠的青绿色,很快变成暗绿色,再变成黄绿色,母亲的皮肤现在就是干瘪的橘皮,粗糙、僵硬,胳膊和脖颈处已出现溃疡,外皮组织正在溃烂。
“确实不是感冒,也不是皮肤病。”
宋澄打断父亲,她拉住他的手,直视他的眼睛:“这是一种病毒,能让人变得不死不活。”
“你在说什么?”
“我们就陪着她吧。”她回到房间。
母亲昏睡了一上午,下午倒是挺清醒,还让父亲给她煮碗面,要多放一些香菜,家里没有香菜,她下楼去了一趟,出门前拿了把家里敲猪骨头的砍刀。
母亲吃着面,她和父亲就看着。
“天怎么黑得那么快。”母亲揉了揉眼睛,感叹一声,语气里充满无奈与不舍。
到晚饭的时间,她吃了碗父亲煮的面。
面没吃完,房间里发出一声瘆人的惨叫,她跑进去,见到父亲想去抱住母亲,可他不敢靠近,生怕伤害到她,母亲蜷缩在床上,身体不停剧烈抽搐,大面积溃烂的伤口将床单染了色。
“阿梅,别怕,我在……”
这种状态持续了半分钟,宋澄静静站在门边,脸朝向厨房的方向。
她抹了几下眼,走向厨房。
回来时,母亲猛烈抽搐一下,最终安静下来。
她看到这里,反而松了口气,在末世,比起变成不死不活的怪物,死亡是最好的解脱。
“阿梅……”父亲瘫坐在地上。
等父亲冷静下来,他打了盆清水想擦一擦母亲的身体,整理她最后的仪容,可他无从下手,母亲全身僵硬,只能保持离开时,最为痛苦的姿势。
宋澄在屋子里坐了一整晚。
天亮时分,她开始收拾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