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之后,太阳从东方海面攀爬上来,笼罩中州上方的乌云朝西方退回。
新年的第一天,本该是万象更新,普天同庆。
可自九道天雷之后,中州已然乱成一团。
整个城市警铃声大作。
上百名蓬头垢面的幸存者哭喊着,逃离事故发生的中心,中途又坐上了救援车。
除此以外,高架方圆十里的百姓全部被疏散至安全地点。
“天啊,刚刚是发生了什么?”
“是天雷,是九道天雷。”
“我刚才似乎看见了龙!”
“我也看见了,不过那是个恶龙!”
各地的安全地点全都拉起了警戒线,所有人躲在后方,惊恐的望着被切割成一段段的高架,以及到处冒起的黑色浓烟。
“这是天灾啊!”
“我看是人祸,你们没听到有两个人的声音从九天之上传下来吗?”
“会不会是天神发怒?”
最后一句话说出口,一部分人嗤之以鼻,认为是有人在装神弄鬼,还有一部分人诚心叩首,跪倒下一大片。
一阵寒风吹过中州,高架上的浓烟齐齐向东南倾斜。
四个老人站在浓烟里。
入眼之处满是废墟,破碎的路面还在持续坍塌,裂缝很快就来到几人面前。
陈举虎背负双手弯着老腰,脸上的长须在抖动,从没见过这般惨烈的景象。
他抬手遮在眼睛上方,望着冉冉升起的太阳,唏嘘道:“这代价有点大啊!”
“是啊,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任千秋赤裸着上身,脸庞上的凝重异常深厚,再也没有喜悦,“凭什么要阻拦人间武夫?如果那人没有横插一手,之前在仓库据点我就可以破境,又哪来这么多无辜伤亡?”
显然,他早已发现第一次天劫消失的原因。
破境前,老人一身豪迈,只想于天地争个长短。
可破境后,心里只有惆怅,并非是高处不胜寒,而是身处人间的渺小,让他有颇多感慨。
任千秋想起先前那个雄浑的男声,失神道:“何为人间之上?”
“虽然不清楚他们的身份,但这种不属于人间的力量,被他称作蝼蚁也正常。”陈举虎也不清楚其中深意,淡然的伸出手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陈举虎还真是一只井底之蛙!”
“老东西,你何须妄自菲薄。”任千秋斜眼望去,并没有因为如今迈入一个陌生的领域而沾沾自喜,“你我都清楚,这天地间对武夫有某种限制。从前我们是摸着石头过河,如今老头子我以身犯险,又得他人暗中相助,这来之不易的成果,自是不会据为己有。”
“话虽如此,可那人会同意吗?”陈举虎轻抚长须,有了任千秋在前,他自然更有信心,可那道雄浑声音的主人高坐九天之上,显然并不想人间之人度过雷劫,“要是每一次都弄得民不聊生,我此生宁愿止步不前!”
“说什么混账话!”任千秋怒了。
接着,他走到陈举虎面前,用手指着胸前一道淡化的爪痕,“就算此刻我已经破境,可这爪痕还在,你仍是我此生最大的对手!”
陈举虎刚准备开口,任千秋又说道:“也是我此生唯一的朋友!”
唯一的朋友?
陈举虎有些动容。
两个老人其实都很清楚,要是没有彼此互相砥砺,过往那些岁月该有多么无聊。
任千秋从地上捡起扯烂的衣服,随意的穿在身上,豪迈的说道:“人间的事就该人间解决,那人又算个什么东西。”
杨光头浑身一震,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任千秋说话,就是止不住的心潮澎湃。
他躲在一旁拉了拉黄自气的袖子,小声说道:“任爷就是牛逼,哪怕得知那种大高手在世,还是这么狂!”
“嘘,这也是你可以议论的!”黄自气捂住对方嘴巴。
“自气,老杨没说错什么!”任千秋猛不丁开口,“我任千秋就是狂。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更是其乐无穷!这一世还没结束,我就是要斗下去,斗他个翻天覆地!”
任千秋手指方圆几里的疮痍,“陈举虎,你好好看看这片土地,这是我的过错吗?”
“不是!”陈举虎摇头道。
“那不就得了!”任千秋会心一笑,迈着大步离开,“我在规矩内行事,也在天地间破境,这就是合理。”
任千秋走到高架断层处,二十米之高,没有借助落脚点,随意跃下。
“走了,不然被抓到,可没好果子吃!”
陈举虎闭眼轻笑,那粒不得不破境的种子正在心里发芽,似乎触摸到了一些契机。
“合理,非常合理。既然这样,也就没必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大高手?也不过如此,藏头露尾而已!”
说完,他也学着任千秋的样子离开此地,只是远没有后者那般轻松。
杨光头愣在原地,和身旁的男人面面相觑,“老黄,这可有二十米之高,任爷和陈老爷子就这么跳下去了?”
“废话,我又没瞎,用得着你提醒我?”黄自气切了一声,随后走向路虎车。
杨光头大骂道:“你傻逼啊,路都断了还怎么开车!真傻逼,读书读傻了!”
黄自气打开后备箱,头也没回,“我都说了我又不瞎,用不着你提醒!”
说完,他取出一捆绳子,将其系在一边的路灯上,也跳了下去,只不过临走前留下一句傻逼。
杨光头气的跳脚,对方的傻逼明显更有杀伤力,显得自己不仅傻还蠢。
他本不想借用黄自气的绳子,可耳边传来一阵警铃声,为了不进局子问话,杨光头只好咽下恶气,安慰自己道:
“断路都被接上了,不用白不用,反正这高架又不是我炸的!”
“我才不是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