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鱼说完便直接冲了出去,周长麟拉都拉不住。
他眺望远方,果然见到一个身影正向着寺庙这边而来。
而且,似乎还是个小孩?
那小孩见到林小鱼,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般,跑到他跟前呜呜大哭。
“求求你,救救我姐姐!”
周长麟隔得有点远,听不太清两人的对话,只看到林小鱼在听到那小孩说了什么之后一把将其抱起,一起跑了出去。
周长麟着急,迈开步子想去追,被后面的小七给一把拉住:“王爷你别去,我去。”
说着,他将手举高至头顶,冲进了雨幕里。
眼见着林小鱼和小七相继离开,周长麟不由得担心。
他在殿中来回踱步,时不时地望向远方。
过了大约一刻钟,终于再次见到两人的身影。
不,应该说是四个人。
林小鱼的背上背着一名女子,看样子是受了伤,行走间,垂坠的衣摆上不断滴落出红色的液体,应该是血。
在林小鱼身后不远处,小七抱着先前来寺庙求救的那个小男孩,紧跟着林小鱼的步子。
“周大哥,你快给她看看。”林小鱼一跑进殿里就朝周长麟喊道,“她好像快要死了!”
之前他磕到石头,就是周长麟给他涂的药,所以林小鱼下意识地认为周长麟懂医。
而他也算是误打误撞,周长麟确实懂医。
“将她放到垫子上。”
寺庙里自然是没有床的,他们这些天都是将垫子铺在地上勉强一用。
林小鱼将女子放在他休息的那张垫子上,一放上去,那垫子就被染红了一片。
周长麟不敢耽搁,拿来药包盘膝坐到垫子前,替人诊脉。
被小七抱进殿里的小孩挣扎着从小七的怀里退出,他跑到周长麟的身边,紧张地注视着,眼里全是对垫子上女子的担心。
周长麟以最快的速度检查了女子的情况,随后打开药包,从中取出银针,手法极为快速地将其扎入女子体内。
这些银针能暂时封住女子的血脉,起止血之效。
林小鱼看不懂,他只能跟着其他人一起静静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周长麟终于停了手。
他撑着垫子起身,林小鱼赶忙伸出手去扶。
周长麟面色有些难看,他看了看众人,最后视线落到那个小童身上。
“接下来的话,你可要听?”
小童心中咯噔一声,面色紧张地回看向周长麟:“我姐姐她...是不好了吗?”
“她的情况确实不太好。”周长麟道,“她受了很重的内伤,但不致命,只需慢慢调理即可恢复。麻烦的是她的外伤,如果我没猜错,她中的是刀伤,而且刀口上一定是涂了毒,那毒能让血液无法凝固,最后血尽而亡。”
在武林中,一些人习惯在武器上抹毒,抹的倒也不是什么剧毒,毕竟越是厉害的毒越不易获得,通常来说会是些动物的粪便等等,目的是让伤口感染,增加救治难度。
女子的情况也差不多,但出手之人明显更有财力,用了真正的毒药,血不凝。
这血不凝正如其名字一般,能让伤口处的血液无法凝结,使之血流不断,最后死亡。
这种毒虽不像那种见血封喉的毒药一般厉害,但胜在使用广泛,难以由此识出动手之人的身份。
“这个毒并不难解,大多数的药房中都能寻到解药。”周长麟道,“但问题是此地离镇上距离太远,我虽用银针暂时止了她的血,但依旧来不及。”
周长麟的话,在场之人都听明白了,可正是因为明白,才感到绝望。
“周大哥,那还有其他的办法吗?”林小鱼望向周长麟,问道。
周长麟想了想:“倒是有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
众人认真听着他道:“解药我会制,但无奈手边没有材料,所以我打算和小鱼出去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若是找不到.......”
剩下的话他没说,但众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我去吧。”小男孩看向周长麟,说道,“我姐姐的情况离不开你,我跟大哥哥去。”
“你?”周长麟眉头微蹙,“可你并不知道我需要些什么。”
小男孩自信道:“你可以跟我描述一下你要的东西,我记性好,能全部记住的。”
周长麟将信将疑,但他从小男孩的言行举止中看出,这孩子年龄虽小,但似乎颇为成熟。
“那你仔细听好。”小男孩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女子的情况随时有变,他能留下来最好,“我一共只需三样东西......”
周长麟将自己需要的药材仔细描述清楚,小男孩听得很认真。
末了,周长麟让其口述一遍,竟能说得分毫不差。
如此,周长麟总算确定小男孩所言不假。
他深深地看了男孩一眼。
这是除他之外,第二个过目难忘之人。
对男孩的诧异仅仅一瞬,时间紧迫,他不敢耽搁:“小鱼,他太小了,需要你看顾好他。”
他也不希望林小鱼在这样的大雨天里外出,但林小鱼是最有能力做到这一点的。
林小鱼认真地点了点头:“周大哥你放心吧,我会保护好他的。”
小男孩闻言,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寺庙外,一道臃肿的身影正在雨中慢慢走着。
之所以走得慢,是要留足够的时间供趴在林小鱼背上的小男孩寻找草药。
“安安,要不要换个地方?”林小鱼已经知道男孩的名字,范寻安。
他们一出寺庙便直奔后方而去,也就是林小鱼先前寻找食材的地方。
那里植被旺盛,说不定就有周长麟需要的草药,只是很可惜,他们找了近半个时辰,竟只找到其中一种。
“那边有个山坡,我们要不要去看看?”林小鱼指着前方的山坡道。
范寻安点了点头:“好。”
两人来到山坡前,没有收获,林小鱼便背着范寻安爬到了山坡的另一侧,在这里费了点时间找到了另一味药草。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范寻安眉头皱起,忍不住有些绝望。
他们出来时,周长麟跟他们交代过,必须在一个时辰之内将药给带回去,可现在距离一个时辰已经不足一刻钟了,他们还剩下一味药没有找到。
“安安你别急。”林小鱼也着急,但他知道自己现在不能乱,因为范寻安肯定比他更慌,“安安你快把最后一味药的特征跟我说。”
林小鱼的记性没有范寻安好,他一次只能记住一种,上一味药便是他率先发现的。
范寻安被林小鱼平稳的语气暂时安抚住,开始向林小鱼描述第三味药材的特征,只是说着说着,他忽然整个人顿住。
就在林小鱼准备催促时,只听到范寻安激动地喊了一声:“我知道那味药在哪里了!”
不等林小鱼询问,他连忙解释道:“还记得心月姐姐晕倒的地方吗?就在那里,我看到过那种药!”
林小鱼一震:“真的?!”
“我确定!”
那还等什么。
林小鱼托了托范寻安的小屁股,高声叮嘱一声坐稳了,拔腿便冲了出去。
这次似乎老天也在帮助他们,林小鱼几乎没有停顿地一口气冲上山坡,又一口气从山坡上冲下来,居然都没有摔过跤。
再之后,他几乎是用了最快的速度,将身体都跑出了残影。
急速奔跑而带起的风势将一大一小两人头顶的箬帽直接吹飞了出去,但两人都没有在意,范寻安躲在林小鱼背后,能勉强在风雨中睁开眼睛,他担心林小鱼看不清,不用吩咐便在后面喊着小嗓子给林小鱼指路。
在林小鱼的全力奔跑下,他们很快便越过寺庙来到寺庙前方的那片地界上。
“那里!”范寻安伸出小手,指向先前肃心月晕倒的地方。
那个地方林小鱼也去过,他便是在那里将人给背回来的。
几步跑到近前,林小鱼果然看到了那最后一味药,他高兴地快速摘了,放到腰上的袋子里。
“好了,我们现在就回去,你姐姐肯定会没事的。”林小鱼笑着安慰范寻安。
范寻安此时也终于露出了笑脸,只是那笑脸还未彻底绽开,转眼便一片煞白。
“有人,追来了。”
“你说什么?!”听着范寻安焦急的声音,林小鱼连忙向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几名灰衣人就在他们前方不远处,似乎在四下寻找着什么。
那些人各个手持长刀,对着沿途的荒草一阵劈砍。
其中一人没注意,砍到了一块石头,那石头顿时如豆腐一般四分五裂,溅出漫天碎屑。
“你注意着点!”碎石打到其他人,惹来一阵抱怨。
林小鱼惊得一下蹲到了草丛里,放轻声音问道:“安安,是那些追杀你们的人吗?”
范寻安轻应一声:“就是他们!”
“那可怎么办?”林小鱼顿时急了。
那些人一看就很厉害,他肯定是打不过的,可若是放任不管,恐怕要不了多久便能找到寺庙去,到时候,他们想跑都跑不掉。
林小鱼急得抓耳挠腮,突然,他有了一个办法。
“安安,你拿着药袋先回去,把这边的情况跟周大哥讲清楚,他肯定有办法的。”
范寻安点点头,然后问道:“那你呢?”
林小鱼道:“我去引开他们。”
“不行!”范寻安立即反对,“他们都会武功,你去了会死的!”
林小鱼忙安慰道:“放心吧安安,我跑得快,他们肯定追不上。”
见范寻安还要说什么,林小鱼急忙道:“如果不把他们引开,他们肯定会找到寺庙去,周大哥他们都不会武功,你姐姐的伤也要治,不引走他们,大家都会死。”
范寻安沉默不语。
过了片刻,他忽然道:“其实,他们是来找我的。”
林小鱼有些奇怪:“我知道呀。”
“不。”范寻安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那些人的目标是我,心月姐姐只是为了保护我才被他们所伤。”
林小鱼挠了挠头:“可是,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有。”范寻安此时的语气极为平静,“区别就是,只要你将我交出去,你们便安全了。”
他继续道:“我会绕到另一个方向去吸引他们的注意,等他们抓走我后,你便带着药去寺庙,我只有一个请求,就是希望你们能救下心月姐姐。”
范寻安的话林小鱼听懂了。
他没想到,这孩子居然是想要牺牲自己。
想到这里,林小鱼心里一软。
他解开绑着范寻安的绳子,将其从身后放下,转身面向对方道:“安安,我们能认识就是一种缘分,就像我跟周大哥他们一样,我不会让你去送死的。”
林小鱼看着范寻安,突然笑了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我不仅跑得快,力气也非常大,那些人就算抓到我也不一定能打得过我。”
眼见范寻安将信将疑,林小鱼没有继续解释。
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你就按照我说的去做,我向你保证,一定会去找你们汇合的。”
说着,他将腰间的药袋解下,系好袋口交给了范寻安。
“你先蹲在这里,等我绕到另一边引走他们后你就跑。”
范寻安看着林小鱼,眼前不知不觉浮现出另一道熟悉的身影。
同样的少年面貌,同样会喊他安安,同样会用生命保护他。
“哥哥...”他突然轻声喊道。
“嗯?”林小鱼疑惑地抬起头,“安安你说什么了?”
雨太大,林小鱼没听清。
范寻安摇了摇头,熟悉的身影褪去,留在眼前的依然是这个单纯善良的少年:“小鱼哥哥,我可以这样喊你吗?”
林小鱼抬起手,摸了摸范寻安已经被打湿的头发,笑着露出一对可爱的酒窝:“当然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