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听到林勤的话,一时间也是胆颤心惊,他知道林勤做事狠辣,但怎么也是没有料想到林勤能狠到这般地步。
前者还好说,顶多是林勤下场入局充当盐商,他们叔侄俩一个当选手、一个当裁判,玩点黑幕、吹点黑哨而已。
但后者却是太离谱,旁人可能还不知道盐务整顿、盐改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作为巡盐御史的他还能不清楚嘛。
通俗的来说,就是当官的找盐商的茬,然后不管黑的、白的,统统给它搞成白的,最后直接查封、抄家、下大狱,三步走。
如,早前宣兴帝在位时期里,便是有过一次因盐税常年收缴不齐,私盐泛滥等等问题,使得朝廷最终不得不强势出手干预,施行了一次盐务整顿。
而也正是因为那一次的整顿,使得原先的扬州十三大盐商直接便是少了五家,然这也是现在被人们所熟知的扬州八大家族的由来。
不过扬州八大家之所以得以侥幸残存的原因,也并非是因为屁股干净,或是本事通天的缘故。完全是因为当时朝廷出于对盐市稳定方面的考虑,怕一口气查抄的盐商过多,会出现市面上百姓无盐可买的情况,最终才是决定到此为止,放了八家一马。
但即便是如此,那些幸存下来的盐商们纷纷也是上交了一份天价赔款,才是得以脱身,免除罪责。
其实这一切思绪历程在林如海的脑海中不过一瞬,下一刻,林如海便是面带犹豫之色,低沉道:“勤哥儿如此是不是太过了,而且即便是这么做了,仅凭借着咱们叔侄二人的力量也不一定能扳倒那一众盐商们,所以……”
还不等,林如海将后面所以的内容说出来,林勤便是强势打断道:“叔叔,没有所以,此事既然侄儿已经说出来,那么就是势在必行,如是叔叔你不答应,侄儿我只能是私底下自己一个人做了,不然你总不能让侄儿我什么也不做,眼睁睁的看着叔叔你被别人暗算致死吧”
说到这里,林勤又是语气一变,义愤填膺的扬声道
“初退还存方寸间,又离原境向荒湾。屡番后遁终无境,困守愁心不得闲。
叔叔,若是今日里侄儿能因为种种缘故而眼睁睁看着你去赴死,那么日后侄儿也必然能因为其余种种而眼睁睁的看着妹妹跌落火坑中。所以叔叔此次侄儿必是不能袖手旁观,任由你遭受到这等冤屈,否则日后侄儿我念头难以通达。”
听到林勤这一番拳拳孺慕之言,林如海顿时也是神色一怔,久久未能反应过来,他真的是没有料想到林勤竟然还有如此赤诚、真挚的一面,同时也为林勤那种视林黛玉如‘自出’的情感感到欣慰不已。
而后,林如海又是心念一动,直觉得自己之前在心中对林勤的评判有些偏驳了,除了脸厚心黑、巧言善辩这两点以外,应该再加上挚诚这一点。
不过想归这般想,但发自内心的来说,林如海并不想林勤牵扯到捐输之事中,毕竟这件事水太深了,稍有不慎他也保不住林勤。
但抬眸间,他又是瞧到了林勤双眼中布满的笃定之意,顿时林如海也是明白即使哪怕他今日里不答应林勤,林勤依旧是会一个人单干的,与其那样还不如让林勤跟在自己身边,自己还能照看一二。
“哎,既然勤哥儿都这般说了,那么做叔叔的我又岂有拒绝之理,不过勤哥儿此事牵连甚广,且水深至极,所以你最好是身居幕后不要出面,届时哪怕即便是出现了问题,你也好脱身。”
林勤双手行礼,保证道:“侄儿晓得,再来侄儿还要备考呢,如何是有那功夫亲自出面打理此事。”
听到林勤的保证,林如海一时间也是哑然,暗呼:“备考,秋闱大考???好家伙,你不说我都快要忘记了这回事。”
但转头一想,林如海又是直感离谱,他竟然是在不知不觉中都快要忽视了自家侄儿的年龄,把对方当作同龄人一般来共谋大事。
不过面上林如海却是不动声色的道:“那就好,既然如此那么贩盐和航运之事我也都应下了,稍后我为你准备几封拜帖和书信,届时你也不必亲自露面,只需让人手持拜帖递上书信即可,其余事情为叔我都会帮你安排好。”
见林如海松口,且还是这般贴心为自己安排好一切,一时间林勤也是欣喜不已,暗道:“爽,这大腿抱的一步到位,比黄丹那半瓶子水顺心多了。”
…………
而就当林如海叔侄二人在图谋盐商的时候,另外一边也有人在暗中算计着他们叔侄俩。
扬州城,江家。
“父亲,那林如海现如今忽然是离开了扬州,你说他会不会临到关头给我们整出什么幺蛾子啊!”
江家现任家主江璟的嫡长子、下一任江家家主——江枫,面露担忧之色的询问道。
江璟闻言,同样也是面露忧虑之色道:“是有这种可能,咱们这位御史大人此番突如其来的行动的确是让人感到意外,且反常地方甚多。
首先便是他往年一直都是留在扬州城内过年的,今年为何突然是要回苏州过节,且行程如此匆忙,我们前脚刚得到消息,他后脚便已然是动身。
再来他那位侄儿同样也是非同小可、神神秘秘的让人捉摸不透,目前唯一探知到的消息便是他那侄儿叫做林勤,并且和黄天教之间有恶仇,此番黄天教在苏州的驻点被灭,据说便是那林勤一手操办的。
另外根据苏州城那边传回来的消息,得知就在林勤带人灭黄天教苏州驻点的同一时间内,黄天教也是派人对苏州林府做出了围攻,不过黄天教并未得手先不说,反倒是他们自己落得个损兵折将的下场,凄惨无比。
此外,最蹊跷的一点是咱们这位御史大人的夫人身体为何忽然是痊愈了,且还是行动自如,我依稀记得咱们贿赂的那帮名医们不是都说咱们那位林夫人命不久矣了嘛?”
经过江璟这么一梳理,江枫立刻也是想起来了,搭话道:“父亲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前一段时间内咱们这位林大人似乎是借黄天教之事,大肆向扬州城内的其余官员索贿,且还是点名道姓说唯需要百年山参,据说便是为了那林夫人治病。”
江璟闻言,立马也是来了兴趣,好奇道:“哦~是吗,竟然还有此事?不过这样的话想来咱们那位林夫人也是命不久矣,这会儿竟然都是要用到百年山参这种大药来续命。
然这么一说的话,这林如海突然回苏州过年也就不足为奇,毕竟将死之人总归是要回到家乡故土去看看的。”
江枫一听,立即也是捋着胡须,附和道:“有很大的可能性是父亲推断的这样,现在看来唯一的变数便只有那林勤一人。”
听到自家长子的言语时,江璟先是“嗯”了一声作为认同,而后出声嘱咐道:“那林勤行事、来历都是有些诡异,咱们目前先不要直接派人调查他,以防打草惊蛇。”
说到这里,江璟眼珠子一转,接着道:“这样,咱们从黄天教下手,先查清楚那林勤为何是会和黄天教结仇,另外再看看能不能趁机从黄天教那边套出来一些有用的消息,毕竟常言道‘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敌人’,此话不无道理。”
“还是父亲高瞻远瞩,孩儿佩服。”
江枫闻言,立马便是轻轻跟上一个马屁,捧一下自家老父亲的臭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