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清风院,银环方才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谢云轻。
“小姐,云锦小姐竟然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堂小姐的脸继续烂下去吗?”
银环虽然因为侯府众人对待谢云轻的态度,而不喜欢他们……
但却有一个意外。
银环只是私心里讨厌谢云锦,讨厌这个让自家小姐遭遇不平的七小姐。
可其他地方,谢云锦在她眼中,除了有些天真、不食肉糜外,善良得无可指摘。
因此,她才会知道谢云锦居然隐瞒药贴的效果时,如此惊讶。
见银环这般惊讶,谢云轻不禁笑了起来。
虽然她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但内心深处还是有些许惊讶,惊讶于谢云锦如此天真地残忍。
不过,她决定不再插手侯府的事情。
这一丝惊讶转瞬即逝,她的情感和思绪也不再为无关紧要的人所牵绊。
反而,她算了算时间,原本白皙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属于这个年纪的纯真笑容。
师父他老人家似乎要回京了!
也不知道重生一世后会不会有变故。
但谢云轻心里还是有些着急,毕竟,算上前世师傅和她“断绝关系”负气离开盛京城,再直到她死,她都没有再见到过师傅一面了。
“银环,快将我新做好的衣袍包起来!咱们去医馆!”
银环虽然从未见过谢云轻如此积极的去见怪神医,但还是乖乖遵循谢云轻的意思,将二人一同赶制好的衣袍收拾妥帖。
然而正当谢云轻带着银环,坐马车从侯府侧门出来之时。
一个孤清消瘦的身影仿佛早已在门外张望了多时。
注意到马车驶出,那身影悄悄松了口气,抬抬眸,一双清隽无双的面容露了出来。
银环透过车帘不经意的瞥见那个身影,便忍不住惊呼一声,捞开车帘:“小姐,好像是江辰公子!”
随着银环的动作,谢云轻抬眼望过去,正好对上江辰那双含笑的眼眸。
然而,她的表情却是难以控制的冷了下来。
江辰……
也就是后来的萧辰。
是那在她丧命之时,风光大娶的前未婚夫……
亦是未来的三皇子。
而此刻,他只是一个凭借抄书为生的落魄书生……
借着报恩的名义找到宣宁侯府,认下谢云轻这个恩人……
实则……
呵、
谢云轻想起前世自己傻乎乎的维护着这个人的尊严与清高,只觉得万分可笑。
当年,江辰找上门来报恩之时,她也才回侯府不久,陌生的环境、严肃的长辈,哥哥们不喜欢她,谢云锦也不爱和她玩……
那时,她唯一的玩伴便是凑上来报恩的江辰。
后来,念及幼时相伴的情谊,谢云轻知道江辰性情清高,生怕直接用钱财帮助他,会让他觉得折辱,才想方设法的以购买江夫人采摘的药材为名义默默拿出钱银资助于他。
否则,以江夫人病弱残躯,加上一个肩部能抗体弱多病的废柴江辰,如何能支撑他江辰的束修。
然而,后来谢云轻才知道,原来她做的一切对江辰来说依旧是高高在上的施舍。
反倒是谢云锦……
竟犹如希望一般照亮了他孤寂迷茫的人生!
谢云锦是如何照亮江辰迷茫又孤寂的人生,谢云轻倒是不知。
她只知道,宣宁侯府上下,除了她外,都对这个打秋风的病弱书生都不太看得过眼。
沈懿芳甚至因为她和江辰接触,曾经多次出言教训她……
倒不是怕她坏了自己的名声,而是怕她和不入流之人相交,坏了谢云锦的名声。
谢云轻骤冷的脸,让马车下的江辰不由一愣。
马车里小姑娘略显陌生的冷脸是他从未见过的神态,窗帘轻轻落下的瞬间,不知为何,他心下竟然莫名有股恍如隔世的酸涩感。
还有种……车里的小姑娘似乎随时都要离他远去了一般。
来不及多想,他便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想要追上去。
只是下一刻他便察觉自己的失态,忙压下心中的异样,抬眸温声上前。
“今日赶巧,我娘让我来送药,云轻妹妹正好出门。”
说完,却不料,落下的车帘竟然毫无动静,车里也无人回应。
江辰的脸上本就勉强的笑容终于僵住。
他先是不解,随后又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再说些什么。
只听见马车内一道清越的女声响起。
“走吧。”
车夫与银环俱是一愣,但却都没有忤逆谢云轻的习惯,所以马车便缓慢而无情的驶过江辰的身旁。
江辰呆愣在原地,直到那辆质朴无华的马车彻底消失在视线中,他才回过神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瞬间脸色青黑一片。
低头看了眼手里几乎要被自己失神而捏碎的药材包,江辰深吸了一口气,原本清隽的一双眼睛染上几分阴沉来。
“谢云轻……”
就在他要转身离去之时,侯府正门突然打开,一辆比方才更加华丽多倍的马车驶出来,同时,银铃般的笑声自马车里响起。
江辰下意识的顺着那声音看过去,倏然对上车窗里一双小鹿般纯净的眼眸。
只是,很快,那双可爱灵动的眼眸便换成了一个青年瞪过来的脸。
江辰很快便认出马车内的二人,那是谢云轻的胞姐谢云锦与她的三哥谢云暲。
虽说,方才谢云轻不知为何无视他,但他还是深吸了一口气,不卑不亢的朝二人微微行礼示意。
然而,随手撩着车帘的谢云暲见状便毫不掩饰的冷笑出声。
“啧啧,这不是谢云轻那个打秋风的小竹马?怎的?今日没人去通知谢云轻她竹马上门了?”
说着,他还真的做出一副问罪的模样,看向一旁的门房。
门房只能尴尬硬着头皮道。
“三公子,八小姐方才已经出门去了。”
谢云暲闻言,俊秀的眉头皱了下,瞬间没了兴趣,放下车帘,还拦住了一脸好奇的想往外看的谢云锦。
谢云暲视若无睹的态度再次让江辰僵在原地。
并且,华丽马车缓缓驶过他身旁时,他听见了令他浑身血液倒流的一番对话。
“三哥,你为何要对人家这样不礼貌?那毕竟是八妹妹的朋友……”
“啧,小七,你不懂这些,你只需记得,这些个穷书生浑身都是脏病,你要离他们远远的,别学谢云轻那个傻子……”
银铃般的声音瞬间被吓到了一般,忐忑应下。
“好、好的,三哥。”
注视着第二辆马车消失在眼前,江辰骨节分明的手掌,早已握成拳头。
方才差点捏碎的药材包“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
江辰低头,双眼猩红阴鸷,将地上七扭八拐的药材包捡起来,深一脚浅一脚的开始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