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琛语意铿锵,末了他又缓缓吁了口气:“这件事不但你们不知道,就连你们的母后也不知道。”
经他这么一说,慕九才想起他都已经病成这个样子,龙王后居然都未曾过来侍汤奉药。
不是她脑筋迂腐,是非不分,而是当年六界为求平衡,各界官制均是按照儒家礼学而立。
各界各族阶级制度虽然与人界比起来也有酌情改动之处,但大体上夫为妻纲的理念是被承认的,那么即便是敖琛犯了再大的错,龙王后作为他的妻子,从始至终也未曾露面,便显得有些扎眼了。
如果龙王后当真已未把他敖琛放在眼里,那她又为何会出席那日的家宴呢?
她连家宴都能出席,为何却不能过来尽尽职责?
“你不告诉王后,莫非也有什么特别用意?”想到这里慕九便把心里的疑问挑了出来。
“那倒没有。”敖琛许是站累了,顺势在桌旁坐下来,“我只是觉得她并不会关心,也就懒得多此一举。”
说到这里他语气便轻慢起来。
而慕九则在考虑如何回去跟刘俊复命。
敖琛既然自己本身就需要冰魄阳锁来护灵,那么他故意为难云家的可能性便不大,但是照他那德行来看,也着实说不准他是不是故意在这个时候把冰魄阳锁藏起来欲盖弥彰。目前只能确定云缱并没有诬蔑敖琛,冰魄阴锁的确在他手上,而且云二也的的确确是死了。
按说这样结果回去也不算白跑一趟了,但是敖月的下落呢?
还有冰魄阳锁的下落?
谁拿走了它?
为什么要拿走?
当日陆压判断那阳锁失去已至少有五百年之久,并且与敖琛将阴锁交给云家的时间吻合,那么有没有可能本来他藏得的确很好,但是就是因为他拿阴锁的时候让人发觉趁机拿走了呢?
想到这里她问道:“敢问龙王是如何使用冰魄阳锁护体的?”
敖琛抬起头:“阳锁埋在紫牡丹根下,紫牡丹因是碧霞元君亲手栽培的仙根,有吸食一切宝物精华之能,我以紫牡丹花瓣为茶,足可管日常无恙。”
“那这几百年来你从来没有感觉到身体有什么不适?”
“并无不适之处。”敖琛道,“也正因为如此,我才一直没有发觉阳锁竟已不地下!”
慕九眉头凝成了结。
按照他的说法,冰魄阳锁法力强大,埋在地下都能透过紫牡丹予他护体,那这几百年他未曾发觉,又有没有可能是它残留在地下的法力仍有护灵作用?毕竟紫牡丹本身就是株仙葩,几百年时间或许不成问题。
然而,敖琛刚好是在陆压捉到蛊雕的那日身子突感不适,这又如何解释?
“不知道那日龙王病发时情况是怎样的?”她端起桌上茶壶给他倒了杯水,说道。
敖琛道:“事实上我在玉岭时就已经有些不适,但是在我拿到冰魄阴锁后这种感觉消失,再加上回来后又突然发现西昌宫被人动过,一时激动所以忽略了这层,但到后来那种无力感就上来了,而且来得极为汹涌,如不是我在玉岭拿回来冰魄阴锁,那么恐怕死的人就是我了。”
慕九眉头又皱紧了。
敖琛道:“莫非你想到了什么?”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然而心下微顿,又把到了舌尖的话给咽了回去。
“没什么。龙王先好生休息吧。”
龙王点头,招来执事官:“给郭姑娘打点住处,敖姜好生招待。”
慕九没有推辞。
出得殿来,阿伏已经吃饱喝足伏在庑廊下一脸高冷地瞪视着所有过往来人了,慕九不知道他把她当成个多么了不起的存在,竟有这么强大的自信走到哪里撒威到哪里。但是即使他这样淘气,她也爱他得紧。
她拍拍他脑袋让他站起来,然后随着敖姜往后宫里去。
不用说,她这次的待遇比起前次来肯定好到不止一星半点,顺着庑廊进了三四重宫殿,又穿过东边花园过了座玉砌小桥,便就到了处四面皆是繁华盛开的宫群,敖姜边往里走边说道:“那边的金梁宫是原先我祖母来小住时的宫殿,你就住这宝香阁吧。”
他话落时人已经到了座种满了翠竹与藤萝的小院前。
慕九抬头看看远处,只见那宫群最高处是座极耀眼的小楼,想必就是那金梁宫了。
“前面跨过小花园就是东凌宫,有什么事,你也可以来找我。”
敖姜忽有些不大自然地把头垂下。
慕九瞥了他一眼,手搭凉蓬往前一望,果然就是东凌宫。当初她轮值的时候还没少往这小花园溜达呢。再往西边望去,西昌宫的斗拱也在一片梧桐树后露出半截。
敖姜也没有多呆,交代了执事官与侍者们几句便就走了。
这家伙一天下来眼珠不知掉下来几回,想必也是要赶回去捋捋心思。
慕九带着阿伏进殿,殿里也金镶玉砌十分华丽。
阿伏还没见过这样的世面,站在殿中央傻了傻,然后才欢蹦乱跳地蹿上东边的罗汉床,趴着吃起小方桌上堆满的鲜果和肉脯来。很快有侍者抬了食盒进来布菜,慕九并没有什么胃口,将肉食都让了给阿伏。抬头一看窗外的宫灯,又放下筷子走出门来。
门外幽暗一片,唯有廊下灯笼照出几点晕黄。
庭院里几棵开着花的树轻轻摇曳,伴随着顶上隐隐传来的湖水波涛声,这龙宫的夜里,依旧静谧。
她忽然脚尖一点,轻轻跃上了屋檐,站在制高点上,四面的景物便就看得更加真切了。
整个龙宫的格局总体上是对称的,以前方大殿为中轴线,东路除了玉澜殿,东凌宫,金梁宫,还有位于北面中轴线上的曲雁宫。
曲雁宫是王后的寝宫,也是两层的玉楼,此刻正灯火辉煌,人影绰绰,再看看玉澜殿这边,虽然人也不少,但那股子气势却是立见高低。
她始终不能明白王后究竟是怎么想的,敖琛病成这样,她自可安安稳稳过她的日子。
倒不是说她非得前来嘘寒问暖,只是想不通她为什么不干脆把事情办得利落些。
她在等什么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