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初不忍见这情形,低声吩咐雨橙去找府医过来。
张氏此时浑身都疼,可更令她心寒的是身下不断流出的鲜血,及面前这个道貌岸然的男子的薄情寡义。
一开始她就只是规规矩矩的服侍大姑娘,是他三番两次,软硬兼施的来招惹她,最终得了她的身子,她怀了孩子之后,更是一心为他,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从不曾违逆过半分。
如今事情败露,他竟是准备将她母子两条性命全部葬送,还要她临死之前替他背上所有恶名。
她如今什么都没了,那她还怕什么?
想到这里,张氏喘了两口气,冷笑一声:“今日我张秀枝做错事情,我认了!但你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也休想脱得干干净净!”
“你个贱人!”宿承和眼尖的看到张氏眸中那一闪而逝的狠绝,顿时心下大惊,正想再去踢打,却被一旁的婆子拉住。
“大爷这是恼羞成怒,准备杀人灭口了吗?”
张氏轻蔑一笑,转向定北王和杜王妃,毅然决然说道,“我做了恶,如今赔上母子性命也是罪有应得。但那毒确实是大爷给我的,怪只怪,上天看不过去,没让世子妃吃下那颗山楂,反而害得大姑娘受了其害,我对不住大姑娘,”
她指向宿承和,“但更对不住大姑娘的,是他这个禽兽不如的亲爹!你说我肚子里的孩儿是别人的野种!”
她又转向陈月华,“大爷说从没碰过我的身子,那么我要告诉夫人您,大爷左乳一寸处有块指甲盖大的黑色胎记,右边大腿根长有三颗红痣,这些难道也是夫人告诉我的?”
陈月华骤然望向宿承和,一字一句缓缓骂道:“好一个敢做不敢当的怂包!你真是连个畜生都不如!”
“月华,你不要信她的一面之词啊!”宿承和高声喊道。
“呸!一面之词,难道你要跟我说,你身上的这些隐私之处,都是你亲自跑去告诉她的吗?”
陈月华心寒至极,连看都不愿再看宿承和,“枉我五年来对你处处顺从,以你为天。却原来竟是嫁了个如此不堪的货色!”
“是我的错吗?成婚五年,你只生了一个丫头片子,就不再开怀。二弟妹才嫁来一年,就要生下府里的长子长孙了!相比之下,你对的起我吗?我即便是出去纳了几个人,又会怎样?我定北王府堂堂的大爷,正妻生不出来,还不能纳几个妾室吗?”
“你若是堂堂正正的纳妾,我即便心有不喜,也不会阻拦你纳妾,但你这是行的什么事?那么多人你不去纳,却非要将自家姑娘的乳娘睡了,你没有礼义廉耻也就罢了,那张氏怀了你的孩子你都不敢承认,你还算个人吗?”
“下毒害二弟妹,出事了让亲生女儿给你顶罪!女儿顶不了就换个人继续顶罪,她怀着你的孩子,你都能下得去脚,宿承和,我真是从未见过如此狼心狗肺之人!”
宿承和一咬牙,骂道:“若不是你生不出来,还欺瞒于我,我又岂会找别人生孩子?”
“我生莹儿时身子受损,并非不能再生育,只是需要调养几年身子。如今我都调养的差不多了,你我又都年轻,有的是机会和时间生更多的孩子,不告诉你,是不愿你跟着担心,难道这也是什么大错吗?”陈月华一脸委屈控诉。
“那你也不该隐瞒我这个事情,我是府里的长子,按理应该生下府里的长孙,可你这般迟迟不开怀,我自是心下着急,否则我岂会受了张氏的诱骗?我碰了别的女人,对不住你,这点是我不对。但下毒之事,确为张氏一人所为,我委实不知,月华,这点你要信我。”
两害相权取其轻,张氏与自己有染之事,已是包不住,宿承和索性赶紧认下这个,但是下毒的事情他是坚决不能认的。
张氏听着宿承和依然在那里狡辩,将下毒之事全部推到自己身上,她抚摸了下自己已然开始瘪下去的腹部,努力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今日之前,她还满怀期望的想象着未来孩儿的模样,如今,尽是一场空啊!
通过不道德手段得到的东西,迟早都要还回去,不,是加倍还回去。
身子越来越冷,张氏眨了眨自己的眼睛,缓缓说道:“我张秀枝心怀歹念,做了错事,所幸上天有眼,不曾酿成大祸。大爷不是一直在说下毒之事乃奴婢一人所为,你不清楚吗?”
她朝向杜王妃的方向说道:“那毒乃是王姨娘送给大爷,大爷又交给我,吩咐我下在那串山楂冰糖葫芦中的第一颗山楂中的,大爷专门让我交代大姑娘不要吃第一颗山楂,目地就是让世子妃吃掉第一颗。”
竟还有王姨娘的事情,杜王妃与锦初对望一眼,复又朝着定北王望去,目光中赤裸裸写着,‘看看你的好姨娘办的好事’。
定北王面色黑沉,心内气急。
“贱人,你还要狡辩!”宿承和厉声斥骂。
“你给老子闭嘴!”
定北王一声怒吼,目光森森地瞪着他,宿承和只能无奈的闭上嘴,双拳却是握的死死的,只恨自己没有将张氏这小贱人一脚踢死!
张氏咳嗽一声,声音更虚,“那颗山楂上抹了足够份量的草乌,一颗就能让世子妃一尸三命,若是王爷王妃怀疑大姑娘的话,届时让大姑娘或是奴婢,将其余不曾抹毒的山楂吃掉,亦能证明安和院的清白。”
“随着那颗带毒的山楂被世子妃吞入腹中,这带毒的山楂也就此消失。以世子和王妃对世子妃的疼爱,若世子妃毒发身亡的话,你们是必定不会任人损伤世子妃的遗体的,故而,此事也就死无对证了!”
“若世子妃真有不测的话,我们世子是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你们安和院的。”王妈妈怒气冲冲地说道。
“你说得不错!若世子妃遭遇不测,王妃与世子必定会追查到底。可是送毒的是大姑娘,她不过一个三四岁的稚龄女童,王妃与世子都是仁善磊落之人,即便再悲痛难当,也万不会对大姑娘下手,要她一个无知孩童的性命。”
“但世子必定要找到幕后真正的下毒黑手,来报世子妃之仇!是以,大爷就准备将错都推到大夫人身上!”
“理由是她嫁入王府多年,除了一个大姑娘,膝下并无儿子,而入府一年的世子妃弟妹就身怀双胎,大夫人对世子妃心生嫉恨,遂就一时发昏,拿着下了毒的吃食,借由大姑娘的手来毒害世子妃!”
陈月华身子一震,惊异出声:“我什么都没做过,宿承和你怎么还要害我?”
张氏再次咳嗽一声,喘息着笑道:“我来告诉大夫人,大爷为何这么做?因为大爷一直想要王府的下一代的长孙出世,可大夫人您身子受损,迟迟不孕,还瞒着大爷,将他看的那么严。尤其是世子妃怀了双胎之后,他对你更是恨之入骨,巴不得你早点死了,他好再娶一房妻子生下儿子了!”
宿承和再也忍不住大声喊道:“这都是你的信口雌黄,我连毒药都不曾予你,你编的这些谎言又有几人能信?”
张氏正要说话,府医快步走进来,锦初说道:“你帮她先止住血。”
府医得令到了张氏身边,却被张氏笑着拒绝:“多谢世子妃以德报怨,奴婢曾经差点害死您,如今亦是罪有应得,死之前也好叫大爷安心!”
张氏气息变弱,声音却满是讥讽,“您大概是贵人事忙,昨夜只顾吩咐奴婢下毒,竟是没有发现,那用来包毒药的纸张上面,刚好有王姨娘写给您的手书。”
宿承和大吼一声:“该死的贱人,你竟如此害我母子!”
张氏再次咳嗽一声,直接吐出一口鲜血,她朝着锦初望去,“世子妃,那剩下的毒药就在我房里妆奁匣子的里层,外层是米黄色的松花笺。”
锦初朝着雨橙示意,几人飞快朝着安和院的位置而去。
张氏在王妈妈的搀扶下,对着锦初的方向跪了下来,她一连磕了三个响头,口中说道:“世子妃,奴婢有罪,不敢奢求您的原谅,只愿您日后一切顺遂!”
锦初心觉不好,下一瞬却见张氏猛地用力朝着不远处的柱子撞去,随着“咚”地一声,张氏缓缓倒了下来。
府医忙上前查看,半晌转过头来,朝着众人摇了摇头,叹息一声:“人已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