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哈悠的总裁办公室内,温子叶姗姗来迟,她一推开办公室的门,一股微微有些呛鼻的酒气便扑面而来,令她呼吸一窒。
宽阔的办公室内,林染端坐在沙发上,季鹤归瘫倒在她的怀中,脸上是不自然的红晕。
“我的天,他怎么喝这么多酒?”温子叶不解,不是在上班吗?怎么在办公室里还能喝醉成这样?
林染让季鹤归的脑袋枕在她的大腿上,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微垂的眼中弥漫着担忧。听见温子叶的话,她轻轻摇了摇头。
“我以为他下班就走了,我想起有东西没拿,回到公司才发现他的办公室还亮着灯,我一推开门,他就已经喝的烂醉如泥了……”
“可能一下班他就开始喝了吧,还点了外卖烤串……我只能把他的办公室稍微打扫了一下,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搬到我办公室来……”
“啊呀,这家伙搞什么啊!?”温子叶感到一阵头大。林染不放心让季鹤归一晚上睡在公司,但又一个人搬不动他,所以才叫她过来,这都是什么事啊。
“他怎么自己一个人喝闷酒?”
“不知道……”
林染不清楚,是因为最近网上对崩坏三的骂声?还是其他什么缘故?
“别说了,我们先把他带回去吧。”
“嘁,要我说,他就算睡公司也没关系吧……”
“我不放心……”林染将季鹤归搀扶起来,扛起他的一边胳膊,纤细的身体有些颤颤巍巍。
“好吧好吧,你慢点,我来帮你……”
“唔……”似乎察觉到了动静,季鹤归无意识的嚅嗫了一声,发出了犹如梦呓般的声音。
“怎么了?没事的没事的,我带你回我们那里住一晚。”林染柔声安抚道。
“慕……”
“什么?”
“……云浅……”
——————
梦境世界。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许久了。
季鹤归不知道是第几次仰望这里的高天,阳光明媚,真实无比,显然,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但,并不是他的世界。
他不止于此思考那一天另一个自己对自己的话语。
齐格飞为了自由而鲜衣怒马,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挣脱家族的束缚,可他为了塞西莉亚,为了爱又抛弃了自己的一切重新回到了旧日枷锁。
而自己呢?
人无法意识到哪一个瞬间最为重要,直到它成为回忆,直到它成为往昔。
他明白了另一个自己的良苦用心,是不希望他再去走他的老路。另一个自己已经年近三十了,而他才不过十八。
走过他的人生,方知前路艰辛。
现在,这一条路要走到尽头了。
他要回去了。
他缓缓走进一片略显老旧的小区,橙黄色的墙被光影环环绕绕,空气是静谧的。他遵循着地址,寻找着楼号。
楼道里还算干净,但也能看出来不常打扫。
季鹤归拾阶而上,最终驻足在一处房门前,门上的福字有些褪色,底下胶水的痕迹难以祛除。他犹豫了片刻,最终深吸一口气,插在兜里的左手微微紧握。
他抬起右手,在门上轻轻敲了敲。
门里传出动静,不一会儿便有人开了门。
“谁啊?”
熟悉的声音,却多了沧桑。
吱嘎,大门被推开,里面的人探出头来。
“咦,你是……小季吗?”
季鹤归凝望着眼前两鬓有些斑白,眼角难掩皱纹的女人,眼底有些发红,但他依旧嚅嗫着嘴唇,道:“是我,林老师。”
这个世界的他与林染并无太多交集,仅仅只相处了两个月的光阴,如果没有梦境,或许自己那个世界的他也和林染再无交集。
这是他们原本的命运。
将季鹤归迎入客厅,他忍不住打量起四周。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并不宽敞的房子里堆积了不少的东西,虽然井井有条,可太多的杂物导致无论怎么收拾仍旧看起来杂乱无章。
林染引着季鹤归落座,然后转身去为眼前的男人泡茶。
比季鹤归大了六岁的林染如今应该是三十四五岁的年纪,可她却不似曾经高挑,不比过去美貌。
岁月与生活为她染上了苍老的颜色,将三十余岁的她描绘作四五十岁的模样。
“林老师……你……过得还好吗?”
林染微微一愣,在季鹤归对面的小沙发上坐下,笑的有些苦涩,但仍旧道:“还可以吧……”
“不……你过得不好,你本来可以过得更好!”季鹤归声音有些大了起来。
林染似乎有些吓到,望着眼前的男人,轻轻摇了摇头,道:“季……鹤归,你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林老师,我喜欢你。”
林染:“????????”
林染抬起头,仔仔细细盯着季鹤归,一言不发地看着眼前这个只相处了两个月,此后偶尔微信联系一下的男人,眼中先是难以置信,然后是啼笑皆非。
“哈哈哈哈……”
最终,她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地很苦涩。
“如果你早八九年来……或许会不一样吧,可很遗憾,现在的我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妈妈了。”
林染指了指客厅上挂着的钟,又指了指不远处客厅角落里的婴儿学步车和积木玩具。
“再过一个小时,我就要去接孩子放学了。”
“可以……和我说说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吗?”
热气腾腾的茶水搁置在两人之间的茶几上,升腾的白雾有些模糊了对方的脸颊。
林染闭上了眼,如同迟暮之人一般,轻叹道:“应该是认识你后的第二年吧……我父母催促着我去相亲,然后我认识了一个男人,在家人的催促下,我结婚了。”
季鹤归的心头一跳。
“那一天,我盛装出席,迎接到来的是我的人生疾苦。”
“他抽烟喝酒,哪怕是做那种事也从不顾及我的感受,在外面交一些狐朋狗友,哪怕我有了孩子,他在家里也毫无顾忌的抽烟,那味道让我窒息……”
“……”
“我们总是吵架,他更加不顾家,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把婚姻过成这样没有爱没有话没有钱,除了孩子什么都没有……”
“……”
季鹤归沉默着,他静静地听着眼前女人的声音,听着她越发歇斯底里,最终掩面痛哭……
“我和他离婚了,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把孩子交给他……七年了,我一个人拉扯孩子,当过服务员,做过扫地工……如果……如果……”
季鹤归忍不住起身,穿过茶水的白雾,将她搂住。
他还记得,林染最初的梦想是想要当一个画师。
于是,他伸出手去,将她的手掌握在掌心,布满了厚茧的手掌有些皲裂而粗砺。
“对不起……我来晚了……”
咔……
时间在这一刻定格,林染的哭,林染的泪,林染的悲伤,林染的痛苦,全部在这一刻定格。
齐格飞为了自由而鲜衣怒马,后来为了爱又抛弃了一切。你做好了抛弃一切的准备了吗?
季鹤归合上眼眸,然后缓缓站起身。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在倒流,当他再一次睁开眼,他看见了忙碌的林染,在几份工作当中奔波,她穿戴着工作服点头哈腰。
他看见林染的白发消弭重新生出黑发。自己也在一同变得更加年轻。
随后,他看见了蹲在婴儿车前照顾自己孩子的林染,刚刚和丈夫大吵了一架之后一个人蹲在婴儿车前抚慰孩子,替孩子抚平惊慌和哭嚎后,自己一个人独自默默抹泪。
下一刻,他站在了婚礼殿堂的中心,远处大厅的门被服务生拉开,他看见一身洁白婚纱的林染缓步走来,脸上是虚假的笑容。
她从他的身体中穿过,走向那个带给他悲伤与痛苦的男人。
紧接着,他出现在林染的家中,二十六岁的林染面对父母的压迫只能垂着头,任由他们谩骂她一事无成。
再之后,他走过了娃娃机店,他看见了林染正在教导暑假兼职的自己一些绘画技巧。
当他再一次睁开眼。
眼前是密集的雨幕,雨点噼里啪啦落在柏油马路上,溅起的水花破碎散落。
青涩的林染呆愣在雨中,她那对浸在雨水中的眸子,那样黑,那样凄然,那样无助……
季鹤归将手里的花格子的雨伞撑开,然后向她走去。
雨伞从后方伸出,掠过林染的头顶,将她轻轻揽在其中,将她与雨幕轻轻隔开。
“你似乎需要帮助?”
林染转过身,眼眸空洞而凄然。
季鹤归清楚,这一切都是另一个自己用他的记忆构建的世界而已。
现在,他已经找到了意义。
于是,他伸出手去,将她的手掌握在掌心,白皙纤细的手掌温润如玉。
“林染……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