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之他们还没到市局,袁主任那边就来了电话,说是之前从水库附近那个小院里找到的血迹对比结果已经出来了。
不是吴兰兰,而是那位被冲到芦水江浅滩上的受害者的。
至于那两枚不完整的指纹,倒是和张学义的没对上。
不过,指纹对不对得上已经不重要了。
最关键的证据链已经基本形成,剩下的,不着急了。
这回,是真不急了。
从车棚里运回来的十来个大大小小的箱子,被送进了会议室。随着一个个箱子被打开,那一个个消逝的年轻生命,也终于有了重见天日的机会。
张学义留下了不少受害者的私人物品,分别装在了那些纸箱里,他或许经常会去怀念,因为那些纸箱上,都没有灰尘留下。
那个连着监控的手机,是在一个小箱子里找到的,许明之让何煜送去了技术科。
技术科动作很迅速,很快就破解了密码,打开了手机。手机里除了那个小院的监控,还有一些照片。
这些照片,让这桩折磨了许明之他们好多天的连环杀人案,彻底落锤定音。
夜里,十一点十七分。
刚洗过澡的许明之顶着一脑袋还有些湿的头发第一次走进了张学义的审讯室。
他已经被关了整整一天一夜了,可他坐在那里,依旧是那么的淡定,看向许明之的目光里,那些轻蔑不屑,丝毫都没有减少。
许明之什么都没说,只是在他面前放了两把钥匙。
张学义的目光落在那两把钥匙上时,目光里有些许意外闪过,但只有意外。
他抬眸看向他,微微一笑,道:“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
许明之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后,靠在椅子里,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我就好奇一件事,你让刘金晔去湟里村埋伏的时候,就没想过,万一他没死呢?”他根本没打算问他那些作案细节,他很清楚,张学义是不会说的。不过,说不说也已经不重要了,证据链已经有了,他不说,他也照样能摁死他。
他来这一趟,纯粹只是好奇。
他始终想不通刘金晔偷袭袁主任那件事。
张良成说的那个把柄,或许能让刘金晔帮张学义做一些事,但不足以能让他有这么大胆子敢直接杀人。
他从那几个车主那里了解过刘金晔这个人,他们的反馈都是说这个人老实本分,话不多,活干得实在。
一个人说他好,他未必真的好。可要是个个人都说好,那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这个人是真的好,要么就是这个人真的装得太好了。
许明之更相信是前者。
一个能为了自己弟弟那么一桩事,就被张学义拿捏得死死的人,可不就是老实么!
只是,一个老实人,又是哪里来的胆子,敢去杀人?
就因为那么一个把柄?
许明之觉得不可思议,所以他想从张学义这里找到答案。可话出口后,张学义看着他,却说了一句:“刚刚的话,我收回。你……”他突然顿住了,可那讥讽的眼神,却已经帮他说完了整句话。
许明之皱起了眉头:“什么意思?”
张学义怎么也不开口了,甚至连眼睛都闭上了。
许明之坐了一会后,起身出去了。
回到办公室,正好碰上余光要走。许明之叫住了他,道:“你等等,有个事,我始终想不明白,你帮我想想。”
余光看了他一眼,又转身回到了办公室内。
“什么事?”他问。
许明之抿着嘴斟酌了一下后,才开口:“刘金晔的死!”说着,他抬眸瞧向余光:“你不觉得他那天晚上出现在湟里村很奇怪吗?”
听许明之提起刘金晔,余光有些不自然,小心掩饰好后,他问:“哪里奇怪?”
“张良成的口供你应该看过吧”许明之说着,看到余光点头后,又继续道:“他说,张学义之所以能轻松拿捏刘金晔是因为当初刘金晔的弟弟把人打成重伤那件事。这件事确实不小,对于刘金晔的家庭来说,如果没有张良成兄弟的帮忙,绝对称得上是重大灾难。可这事情,或许能让张学义威胁刘金晔给他提供一些便利,但应该不足以让他去杀人。而且,那天晚上刘金晔动手的时候,有过犹豫吗?没有吧?”
余光点了点头,接着想了想后,又补充了一句:“他从始至终,都是一种不是我死就是他亡的状态。”
“所以,很奇怪,不是吗?”许明之接过话:“就算他真的只是因为他弟弟的事情被张学义逼着去的,可是在看到自己毫无胜算的情况下,任何一个正常人,都应该会退缩吧?但是,刘金晔没有吧?”
余光下意识地回忆起了那天晚上的事情。其实,那整个过程发生得太仓促,结束得太快,余光自己都已经记不得当时刘金晔到底有没有退缩。或许有,可他没给机会。又或许没有,他才会那么毫不犹豫。
他已经分辨不清了。
那天,他的心情太差了,以至于,那个时刻,他根本没有任何心思去关注其他,等他反应过来时,那个人已经死了。
但这些话,不能说给许明之听。
余光抿着嘴沉默了一会后,道:“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刘金晔或许也不干净。”
许明之闻言,微怔了一下,可紧接着他又皱着眉头摇头道:“我之前也想过,刘金晔可能有帮张学义抛尸,但后来想想,觉得不太可能。以张学义的谨慎,他不太可能会让人知道他杀人的事,尤其还是连续几年的连环作案。刘金晔肯定帮他做过一些事,比如提供车子,提供那些铁块,但应该不会直接接触到案件本身。张学义这个人自负又谨慎,他连一开始就被他拉下水的亲哥哥都防着,根本不会相信任何人的。”
余光没有接话。
他的脑海里,不断地在试图回忆起那晚在那片黑暗中的每一个细节。
他有退缩吗?
有吗?
想到最后,余光开始头疼,细细密密的,不剧烈,却让人感觉焦躁。
或许,应该是没有的。否则,那一两分钟的时间里,刘金晔至少还是有机会可以喊的。可是,他没有。
余光抬手捏了捏眉心,迟疑再三后,还是开了口:“或许,刘金晔和张学义之间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事。”
“看来还是得想办法去橇一撬张学义的嘴!”许明之说这话时,拧着眉头,脸上满是愁色。
余光听后,忽问他:“医院那边有消息吗?”
许明之摇摇头:“两个小时前,让何煜打电话去问过,还没醒。医生说,按她这个情况,一个星期内要是醒不过来,就很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不过,也有可能,她撑不过一个星期。”说着,许明之又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