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借着月色朦胧一顶小轿抬着大公主叶思尔到了行宫之中。
武帝今夜宿在怀夫人处,大公主叶思尔则是被关进了偏院的行宫,
让人给看管了起来,不准她随意走动。
叶思尔坐在床榻之上有些不安,
她环视一周屋内都未曾给她放置一点可以与外界沟通传信的物件。
就连她的贴身侍女也被人关进了司狱处之中。
一夜无眠,大公主叶思尔正倚靠在床边却被突然闯入她房间的嬷嬷同几个婆子给吓了一跳。
领头的正是宫里负责验身的教习嬷嬷。
叶思尔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几个婆子架着“请”去了一间密室之中。
经过一系列的查验,确认了大公主尚未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大公主叶思尔才被七手八脚的换了衣服,带到了武帝的面前。
见到自己的父皇,大公主叶思尔还未曾从刚才被那群婆子粗暴的对待中缓过神来。
她的内心狂跳不止。看着眼前坐在高位的父皇,
心中暗自神伤,“难道,刚才那些婆子是父皇的安排?
自己的父皇居然会听信那些流言蜚语,
也不肯先听自己辩解一番的嘛?”
叶思尔想到此处心里却是一片凄凉,
但很快,大公主叶思尔便振作起来。
上首的武帝沉默着一言不发。
自己长女私逃出宫,还被外头百姓撞见同个男子在一起过了夜。
这样有辱皇室尊严的事情,
武帝如何能够轻轻放过?
但想到昨日怀夫人给自己的提议,
武帝心里长舒一口气而后面色严肃的问道:
“思尔,你可知错?”
叶思尔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倔强的样子倒是让武帝想起大公主的生母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朕在问你话?
你这性子真是同你那母亲一模一样!”
武帝有些恼了,毕竟他的耐心有限。
“父皇,您原来还记得母妃嘛?”
大公主叶思尔许久开口问道。
“你这是在质问你的父皇吗?”
武帝提高了几分音量面色十分不好。
“父皇,女儿只是不明白,
为什么女儿做的事从来都不能入的了您的眼?
三妹妹随便做个什么您都会不由余力的赞许她,
而我呢?您眼中从来没有我。
我是您的长女啊!
我那般用心给您缝制的新衣,
在林中救下您,您都不曾注意到过嘛?”
叶思尔想到自己私自出宫,
如今武帝因是正在气头上,所幸也不装了。
将心中所想的话统统吐露了出来。
“朕每日有那般多的国事要处理,
后宫事务繁多哪里顾得过来?
朕是君主,是天下万民的天子,
不是你一个人的父亲,
叶思尔你能懂吗?”
武帝大声呵斥着大公主,
此时此刻他只觉得自己这些年的确是疏于对大公主的管教,
养出来这么一个会顶撞自己的女儿。
“既然你如此冥顽不灵,那便如你所愿,
你不是心中还记挂着你的母妃嘛?
那朕便送你回西夷去!
可巧这西夷国君的长子同你年岁相仿,
说不定你还可以嫁个如意郎君,
也不必做出这种伤风败俗自寻姻缘的事情来丢皇家的脸面了!”
大公主叶思尔听到武帝的这个决定只是刹那间便觉得天旋地转,
世间万物的声音都显得那般苍白无力。
良久后她瘫坐在地上,开始狂笑不止,
脸上的表情似乎是看穿了自己父皇的真实目的。
“看吧,父皇,你还是将你心里话说出来了。
你的心中珍爱的只有三妹妹和二皇子!
我们这些庶出子女无非便是你拿去一统天下的一个工具罢了!
这些年来你作为一个父亲,从未关心过我同哥哥过的如何?
你不会以为天家子女人人都是养尊处优的吧?
你自己也是从深宫之中生活过的,
怎会不知这深宫之中人心难测?
我从未怨过你,我只是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
直到今日我才发觉,我的好父皇,怎得从未把我放在心上过,
父皇其实岂止是我的母妃,
二妹妹,你可还记得?
听母妃说,当年她不过刚刚满月,
就只因她生母被外邦君主看上,
你便心生嫌弃,将她打小送出去为质和亲。
只可惜我那可怜的妹妹,还不知自己笄礼一过就要被嫁给个老头子去了。
那二公主的母妃不也是您亲手送去笼络人心的嘛?
您这些年当真可以夜夜高枕无忧?
不怕那些冤魂索命嘛?
父皇,您是君主,
若是一味的靠女人,子女,武力统治的国家当真能够长久嘛?”
“放肆,朕看你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不管武帝正在气头上,
大公主叶思尔发出一阵凄厉的质问后,
似乎如同认命一般,她撑着身子摇摇晃晃站起身。
依旧规规矩矩行了一个大礼,淡笑着开口:
“身为公主,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一个公主应该做的事情。
可惜女儿只是恨自己白白拘泥于这深宫之中,
身居高位却未曾有过上位者应有的享受。
有时女儿也不知,这些事情同经历到底是我的福根还是我的孽缘?”
“不过这些女儿已经不在乎了,
您放心,女儿同那萧大人之间清清白白什么也没有发生。
既然女儿怎得都脱离不了为国献身的命运,
那女儿便会认命……”
叶思尔言毕,转身离去,
只留下武帝一人独自站在空荡的大殿之上。
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让武帝的内心也不由得发颤。
回想起自己的长女,武帝想起了从前的日子,
那时候大公主叶思尔的母妃赫连氏十分受宠,
因得她心思古灵精怪,却又是最体贴之人。
时常可以安抚的了正在焦头烂额处理战事,
还正同静淑皇后置气的武帝。
只是当赫连氏再度遇喜,已经生下四皇子的她对静淑皇后的地位产生了威胁,
太后母族为首的世家纷纷上书请奏,
称她为西域妖妃,红颜祸水。
武帝作为一个君主又能如何?
上位者若真是一味的随心所欲,那天下又该如何?
百姓社稷又能真正安宁度日吗?
武帝本也不喜杀戮,
可是战争是最好的也是最快的解决动荡时局的一条安稳出路。
武帝被人推上那最高的顶峰,
一路上都在被人推着往前走,
是去是留他从未做的了半分的主……
一个君主的背后即便有再多的无奈却是无法同任何人去诉说的。
他首先是一个君王然后才会是一个父亲一个普通不过的男子。
只不过是天下黎民百姓的期许给这样一个平凡之人镀上了一层圣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