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说——”
苏云澈坐在茶桌前,一边抬头看向来者,见到花瑾端着一整盘的东西,表情还略显痛苦的样子,他连忙起身接过了餐盘。
“你在做什么?”
苏云澈接过餐盘的同时,一边的脸颊还红着。
他对花瑾呵斥道,“万一打翻了怎么办?”
花瑾按照小青之前的嘱咐,故意蹙着眉头,装出一副手疼的样子甩了甩手。
同时,她心里默默观察着苏云澈的反应,轻声说道:“月儿想起昨天殿下没用完膳,所以早上就让小青替殿下准备了这些。”
她怕直接说是小青的主意会引来责骂,于是又补充了一句。
“但殿下不让任何人进来,可是粥已经煮好了,不给您送来怕浪费,月儿又担心小青会被殿下骂……”
苏云澈将餐盘放到茶桌上,神情并没有太多波动,“你就不怕被我骂?”
花瑾略一思忖,回答道:“自己被骂就算了,但害人被骂总不太好。”
“那你也别自己拿进来,手伤要是严重了怎么办?”
苏云澈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关切。
花瑾往房里走去,“才一会儿,月儿没那么脆弱。”
见花瑾没有离开的意思,苏云澈连忙催促道:“你别待在这里了,出去。”
花瑾有些犹豫,但她知道如果现在出去,就对不起许贵妃的托付,而且粥恐怕苏云澈也不会全喝完。
于是,她一咬牙,直接坐到了茶桌旁,战战兢兢地说:“我们聊聊吧。”
“……我现在没心情,你出去。”苏云澈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
花瑾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直接拿起筷子塞进苏云澈的手中。
“那月儿看您吃完就出去。”
“……”
苏云澈接过筷子,但迟迟没有动手,也没有说话。
花瑾偷偷瞟向他,发现他正盯着那碗粥若有所思。
花瑾站起身,将粥碗推到苏云澈面前,“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苏云澈瞥了一眼花瑾手上的伤,轻轻点了点头,端起碗喝了一口。
花瑾没有再搭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一口一口地吃着。
她利用这段时间思考着,哥哥带回来的孩子真的是苏云澈的吗?
如果苏云澈在北方有女人,哥哥不会瞒着她,况且连孩子都有了,更不可能不告诉她。
而且,这几个月的相处下来,苏云澈的行为举止都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他很聪明,不可能不知道许贵妃会生气,更不可能被一个女人用孩子骗一辈子。
那个孩子的存在,实在是太奇怪了。
“吃完了。”苏云澈将空碗展示给花瑾看。
花瑾对他微微一笑,心中有些好奇,不知道是小青说得对,还是苏云澈单纯饿了。
苏云澈开始收拾碗筷,“你可以出去了。”
花瑾偷偷瞟了苏云澈一眼,她还不想离开,孩子的事情没有问清楚,苏云澈看起来也还没有恢复心情。
但她还是有些害怕地开口道:“殿下也知道月儿为什么进来,您就别赶人了……”
苏云澈沉默不语,他当然知道是若华贵妃让花瑾过来的。
就因为是许贵妃的意思,所以他才想让花瑾离开。
他的表情黯淡,但看起来并没有很生气。
花瑾见状,继续说道:“您肯定明白贵妃娘娘只是一时冲动,才会……”
“她现在也很后悔,也是担心殿下才让月儿来的。”
苏云澈的神情没有太多变化,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如果母妃没有叫你过来,你会来吗?”
花瑾几乎没有犹豫就点了点头。
“月儿本来就想来,一方面是想安慰殿下,另一方面也是想问清楚孩子的事情。”
听到这里,苏云澈终于露出一丝浅笑,“那你就留下来吧。”
见苏云澈笑了,花瑾松了一口气,也跟着露出了微笑,“谢谢。”
然而,苏云澈的笑容并没有维持太久,很快就又回到了原来的黯淡。
花瑾看着他脸上的红印,心中有些心疼。
不管怎么说,许贵妃在众人面前打他,确实是太过分了。
“……殿下的脸需要抹药吗?”花瑾轻声问道。
“不用,擦了会熏眼睛,等会儿就消了。”苏云澈淡淡地回答。
花瑾点了点头,但她还是不知道如何开口问孩子的事情。
直接问似乎太直接了,像是在说苏云澈被戴了绿帽,替人养孩子;但委婉地问法她又想不到。
她正在犹豫不决时,苏云澈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直接问道:“你想说什么?”
\"嗯?\"
花瑾微微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决定先从那位女子的事情入手询问。
“阿兰真的不打算嫁吗?”
“连你也不相信我。”
苏云澈瞥了眼花瑾,眼中光芒黯淡了几分。
“不是,只是我觉得阿兰的行为很奇怪。”
花瑾连忙解释,“她明明渴望金钱,嫁入皇室不仅能享受荣华富贵,还能拥有权力,但她却拒绝了,这实在不合逻辑。”
花瑾观察着苏云澈的表情,见他并未更加不悦,便继续说道:“我想,贵妃娘娘也是觉得不可思议,才会那么生气吧……”
“你觉得我该娶她吗?”苏云澈反问道。
花瑾垂下眼帘,心中思量。
她不愿苏云澈再纳妾,这可能会威胁到他们之间的约定,而且想到苏云澈与其他女子亲近,她心中便莫名酸楚。
但让孩子的母亲流落在外,未嫁入府中,实在说不过去,将来对孩子也不好交代。
更何况,若阿兰反悔来争夺孩子,也是个麻烦。
她终于开口:“如果阿兰愿意,你还是娶了她吧。”
苏云澈转头看向花瑾,淡淡道:“我不愿意。”
花瑾皱眉,原来苏云澈自己并不想娶,那他之前说阿兰只看重钱财不就是谎言吗?
这样阿兰岂不是很可怜。
她起身坐到苏云澈的另一侧,试图说服他:“但阿兰毕竟为你生下了孩子,就算你再不情愿——”
“那孩子不是我的。”
苏云澈打断她的话,语气平静地端起茶杯,又轻轻放下,“根本没有阿兰这个人。”
花瑾愣住了,她听见了,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将右耳凑近苏云澈。
“你说什么?”
苏云澈本欲饮茶,茶杯已至唇边又放下,缓缓道:“我从未有过阿兰这个人。”
花瑾皱眉,愕然地盯着苏云澈,回过神来后一脸诧异,“没有阿兰?那、那——”
苏云澈看向她,“我只喜欢花瑾,怎么可能和别人有孩子。”
说完,他避开视线,轻抿了一口茶。
花瑾还未来得及惊讶于这突如其来的告白,脸颊已绯红一片。
幸好苏云澈并未看她,否则让他起疑就麻烦了。
她顺了顺侧边的刘海,轻咳一声,将心神拉回到孩子的话题上。
既然孩子不是他的,为何要编造这样的谎言,还与许贵妃争执?
她不解地问道:“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
苏云澈叹了口气,放下茶杯,花瑾注意到他侧脸的神情又变得凄然。
他沉思片刻后,看向花瑾,转动着手中的茶杯:“在花苑失踪第一个女子时,我就已经知道了云影塔的秘密。”
“不久之后,内应告诉我那女子有了身孕,但她并不想要这个孩子。”
他停顿了一下,松开手中的杯子,“所以我让她喝了红花。”
苏云澈的眼眸中多了几分忧郁,“她们怎么可能想要这样的孩子,所以我一次又一次地让人送去红花。”
花瑾回想起在书房外听到的苏云澈与张太医的对话,那天他们谈论的果然是云影塔的事情。
苏云澈对着花瑾苦笑,“几次之后,我意识到,如果苏云锦认为自己无法生育,而我手上有他的孩子,那将是最好的筹码。”
苏云澈的笑容让花瑾心生不忍,即便那只是一个未出世的胎儿,但终究是一条生命,让人心生罪恶感。
花瑾抿了抿唇,问道:“但就算你让太子以为自己不能生育,先不说你如何得到他的孩子,就算有了,他又怎会相信?”
苏云澈看向花瑾,眼中闪过一丝歉疚,“这就要看花玲了。”
花瑾蹙眉,一脸疑惑,随后恍然大悟,原来苏云澈故意让苏云锦接近花玲,还说巴不得花玲嫁给他!
苏云澈见花瑾的表情,猜想她应该已经明白了。
但他还是继续解释道:“花玲本就渴望成为太子妃,只是一时糊涂才嫁给了我。而苏云锦,从他第一次见到花玲的眼神,我就知道他看上了花玲。”
“他们迟早会走到一起,所以我想,如果花玲在离开时,能帮助塔里的女子们,岂不是一举两得?”
花瑾听完,心中思绪万千。
她不愿花玲嫁给苏云锦那样的人,但若没有人逼她,心甘情愿地嫁给太子也无妨。
她又思索着云影塔、花玲和花骏带来的孩子之间的复杂关系。
她紧锁眉头,经过一番努力整理思绪后开口:“但这些和你带回来的孩子有什么关系?”
“塔里有个女子,月事一直不规律,等发现小腹隆起时,已经来不及了。那孩子必须生下来。”
苏云澈说道,“但苏云锦不能有孩子。”
花瑾闻言,立刻明白了前因后果,她道:“所以你要将那个孩子接回来抚养,而花校尉带来的孩子,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苏云澈点头,“毕竟是皇孙,不能让他流落在外。”
花瑾眉头依旧紧锁,苏云澈为云影塔付出了太多。
他牺牲了自己在他人甚至家人面前的形象,还挨了许贵妃一巴掌,还要替苏云锦抚养孩子……
她不禁为苏云澈感到心疼。
“之后那孩子就拜托你照顾了。”
苏云澈道,“因为后面要用苏云锦的孩子替换他,所以这段时间绝对不能让任何人见到他。”
花瑾轻轻点头,“但贵妃娘娘已经看过了孩子,这不会有问题吗?”
苏云澈解释道,他正是为了避免母亲记住孩子的长相,才故意惹她生气的。
“母妃并未仔细端详,到时候我们稍加掩饰便可。”
“月儿明白了。”
苏云澈说完来龙去脉,花瑾没再缠着他,她端着餐盘,缓缓退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