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雪瑶出生在一个沿海小城市。
但丁雪瑶从有记忆起,就在乡下跟外婆一起生活。
乡下距离海边70公里。
不远,开车一个小时就到了。
但小时候的丁雪瑶如果要去看海。
那么她要先坐马车到镇上。
到了镇上后搭大巴车,坐一个小时到市里。
到了市里后,还需要雇摩托或者乘坐公交,最后才能到达海边。
可丁雪瑶一直在乡下念书。
直到念完高中,她也没有攒够能去看海的条件。
因为家里有干不完的农活。
而且她的兜里,从来没有超过一百块的零用钱。
拮据的条件,限制了她的步伐和勇气。
原本上完初中,她就该辍学了。
但因为中考成绩优异。
被镇上一所普通高中,以免除一切费用为条件,得以延续求学之路。
高考完后
丁雪瑶第二天就以服务员的身份,出现在了镇上的一家餐馆里。
干满了那个最长的暑假,再加上助学贷款。
丁雪瑶凑够了第一年的大学学费和生活费。
而在大学四年里,丁雪瑶除了夜以继日地学习,就是不停地打工挣钱!
外婆在丁雪瑶大一下学期那年走了。
往后三年,丁雪瑶没有再回去过。
毕业后,丁雪瑶直接报名国家支援西部的计划。
荒凉的大西北没有海。
那70公里,丁雪瑶用了二十多年,依然没有走完。
丘子腾怔怔地听完丁雪瑶的讲述。
心里翻涌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在他的世界里,没有人会被70公里困住。
因为70公里,只是一脚油门的事。
远至七百、七千公里,也只是起飞和降落中间的一场觉。
怪不得丁雪瑶能在条件艰苦的大西北,一住就是七年。
“丁专家,那……你的父母呢?”
丘子腾小心翼翼地核对心里的猜测。
因为丁雪瑶只提及了外婆,没有说到父母。
正因为没有了父母,所以才会过得这么苦吧。
但丁雪瑶却道:“他们在外面打工,具体是哪个城市,我都不知道了。”
丁雪瑶苦笑了一声。
“他们两三年回来一次,过完年就走。“我没有跟他们一起生活过。”
丘子腾皱眉,“所以相当于他们生下你,丢给老人就不管了?”
丁雪瑶抿着唇,点了点头。
“雪瑶,你底下是不是……还有兄妹啊?”凉晚风轻声问道。
丁雪瑶再次点了点头。
“可恶!又是重男轻女!”丘子腾愤愤不平地下结论。
“不是儿子。”
丁雪瑶摇头,笑得讽刺,“他们生了一个……比我小十岁的妹妹。”
丁雪瑶此话一出,现场静了下来。
丁雪瑶的父母生了二胎,也是个女儿。
但从小到带在身边,养得白白嫩嫩。
有时候,重男轻女只是一个比较,并不是不爱。
但姐妹之间,像丁雪瑶这种情况的区别对待,就是明晃晃地不爱!
是啊,不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孩子,长相和性格又不讨喜的十来岁孩子。
怎么能跟从小带大,白净可爱、嘴巴又甜的小女儿相比呢?
他们竭尽全力,将小女儿养得和城里小孩儿相差无几。
反过来,小女儿成为了他们融入大城市的证明。
随着时间渐逝,血缘关系愈加淡薄。
“没有拥有过,就不算失去。”
凉晚风轻声安慰丁雪瑶,“六亲缘浅,并非坏事。”
“丁专家,没事,你有我们!我一个顶三个!”
丘子腾抬手,给丁雪瑶展示了一下小小的肱二头肌。
丁雪瑶笑了。
“丁姐姐,吃鸡腿!”
秦古意似乎也听懂了难过,努力地往丁雪瑶碗里夹了个鸡腿。
丁雪瑶笑着揉了揉秦古意的小脑袋,说了声“好”。
下一秒,丁雪瑶眼眶渐红。
但不是为艰苦的过往。
而是为眼前这些对她释放善意的人。
……
秦煜接待完合作商,立刻抽身走人。
秦总以为回家能立刻抱着娇妻幼儿,享天伦之乐。
结果回来,却看到凉晚风在收拾行李。
“老婆,你在干嘛?”
秦煜大惊!
“你不会要离家出走吧?”
“就算离家出走,你也别自己动手啊!”
秦煜大步走过去,将凉晚风手里的衣服拿过来。
认真叠好,再仔细放进行李箱。
放完后,秦煜下意识地检查还差什么。
不是,他在干什么!
秦煜闭了闭眼睛,起身将行李箱一脚踢开。
“老婆,你收行李干嘛呀?”秦煜扶着凉晚风坐下。
凉晚风叹了口气,将丁雪瑶的事跟秦煜说了。
“秦煜,你知不知道!”
“那对父母竟一直要求丁专家每月上交五分之三的工资!”
凉晚风咬着牙道:“如果不交,那对父母就扬言举报丁专家!”
秦煜眨了眨眼睛,他怎么知道。
不过他倒是知道那对父母为什么敢这么威胁丁雪瑶。
因为研究院是国家和他合作的项目。
丁雪瑶是国家下派安排到研究院的。
虽然他也给丁雪瑶发奖金、补贴,是丁雪瑶的领导。
但严格意义上来说,丁雪瑶属于公职人员。
对于公职人员,个人作风的问题是非常看重的。
而家庭伦理问题,又往往理不清。
所以如果丁雪瑶的父母颠倒黑白,真的举报丁雪瑶。
那么丁雪瑶的工作,将会收到很大的影响。
轻则被调查,重则被辞退。
但就算没被辞退,丁雪瑶也会受到诸多无端的猜测,以及异样的目光。
丁雪瑶很珍惜现在的工作,对物欲又没那么看重。
所以这应该是丁雪瑶妥协的原因。
“那跟你收行李箱有什么关系?”秦煜蹙眉。
“丁雪瑶的父母回h市买房定居了。丘子腾想陪丁雪瑶回去一趟,跟对方父母谈谈。”
“你也要去?”秦煜诧异。
凉晚风“嗯”了一声。
“这点事,委托给律师不就好了,大费周章干什么?”秦煜不解。
秦煜认为那种父母,好对付得很。
打通电话,稍微激怒一下对方,就能成功收集到录音证据。
而且银行转账流水都有。
只要丁雪瑶提前往上面打个报告,随便他们怎么举报。
钱在自己手上,还能由对方拿捏不成!
凉晚风却摇了摇头。
“丁专家不像我,不够狠心。”
凉晚风道:“她还需要一个,能让她彻底死心或者下决心割席的契机。”
很多遭受原生家庭伤害的孩子,往往是没有断舍离能力的。
因为这类孩子,从小缺爱,缺教育,缺真正独立的力量。
这不是他们的错。
但他们依然要摔很多跤,吃很多亏,才能一点点看清真相,并积攒能量。
即使自强如丁雪瑶,优秀如丁雪瑶。
在成年后,依然在和糟糕的原生家庭对抗,在自我疗愈。
不像她。
她从小感情淡漠,又接受着先进的良好教育。
所以能干脆利落地和无爱的家割席。
“胡说!”
秦煜突然呵斥。
凉晚风抬头,正好被秦煜捧起脸。
“谁说我老婆狠心?”
秦煜轻抚着凉晚风的脸颊,表情认真。
“我老婆不因偏待生怨,不因忽视自弃。”
“反而不惧争取,不惧孤寂,坚定不移地走在自己给自己规划的路上。”
“我老婆可不是狠心,我老婆可太棒了!”
秦煜俯身,轻抵凉晚风泛红的鼻头,柔声道:
“老婆,我陪你们一起去。”
我们一起去挣脱那道无形的牢笼和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