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几,李德海便引着裴明绪踏入殿内。
裴明绪身姿修挺,步履沉稳,入殿之后,当即撩起衣摆,屈膝跪地,恭敬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景熙帝微微抬手,语气平和:“起来说话。说吧,你有什么事要见朕?”
裴明绪缓缓起身,目光坦然地望向景熙帝:“父皇,儿臣听闻,五城兵马司已查到袭击安阳侯的凶手。”
“哦?你的消息倒是灵通得很。五城兵马司才刚递上折子,你就知道了?”景熙帝闻言,眉梢微微一挑,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
裴明绪神色诚恳,如实回禀道:“回父皇的话,儿臣对这桩案子一直颇为上心,故而消息知晓得快了些。”
景熙帝轻哼一声,直直地盯着裴明绪:“如此说来,那你也知道,凶手是谁了?”
裴明绪轻轻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困惑:“儿臣知晓。只是...只是儿臣有些想不通,大哥为何要这样做?”
“后来儿臣多方打听,才得知,大哥欲举荐胡文斌出任江西清吏司郎中一职。而这胡文斌,曾在秦王府当过门客。”
景熙帝闻言,神色微微一凛,目光中闪过一丝锐利:“你的意思是,秦王举荐自己的人不成,便命人袭击了安阳侯?”
裴明绪神色笃定,再次点头:“儿臣以为,大抵如此。”
景熙帝定定地看了裴明绪片刻,忽然语气一转,带着一丝意味深长,“明绪,你今日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
“往日里,前你可不会这般直言不讳,说兄弟的不是。”
裴明绪眉头皱起,眼中带着一丝委屈和愤懑,语气也变得激动起来:“父皇!”
“儿臣是被逼无奈!”
“儿臣莫名遭人陷害,玄璋和侧妃也险些遇险。经此一事,儿臣若再不长点心眼,怕是性命难保!”
裴明绪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赌气,一丝委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像孩子试探父亲一般。
“府中下毒一事尚未查清,至今凶手至今未寻到。儿臣便想着安阳侯平日里也算勤勉,而侧妃为儿臣诞下了玄璋,此番又替玄璋挡了灾,便想举荐安阳侯,也好补偿侧妃一二。”
“可如今,安阳侯竟被秦王府的侍卫打成重伤,闹得沸沸扬扬。儿臣,如今不过是想弄明白,大哥究竟有没有将我这个弟弟放在眼里,意欲何为?”裴明绪脸上闪过一丝茫然和无助。
景熙帝微微眯起眼睛,语气中带着几分探究:“那你说说,你如今意欲何为?”
“儿臣...儿臣也不知道想做什么。”裴明绪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丝委屈和迷茫。
“儿臣只想自保,只想知道,究竟是谁要陷害儿臣,又为何要如此加害于玄璋!”裴明绪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微不可闻,仿佛一个迷路的孩子,在向父亲寻求庇护。
景熙帝看着裴明绪这副委屈的模样,心中不禁叹了口气。
他为帝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当年那些与他争斗的兄弟,都没能斗得过他,早已作古。
这些日子以来,他也一直在暗中调查,想查清刺杀明珏和明礼幕后凶手究竟是不是裴明绪。
然而,查到的线索越多,他心中的疑虑就越重。
那些指向明绪的线索,太过完美,让他心生疑虑。他已命人暗中调查所有皇子,想必很快便会有结果了。
景熙帝微微叹了口气:“明绪,安王和赵王遇刺一事,朕定会彻查到底,绝不会冤枉于你。但倘若最后查明是你所为,朕也绝不姑息。”
裴明绪双膝跪地,身姿笔直,语气铿锵有力:“父皇明鉴,若这些事当真为儿臣所为,儿臣甘愿任凭父皇责罚,绝无半句怨言。”
景熙帝微微颔首:“至于安阳侯一事,朕自会处置,不会委屈了你。”说到此处,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恼火。
户部尚书钱方乃是秦王的岳父。当当初他将钱方嫡长女赐婚给秦王,本意是为秦王增添助力,平衡朝堂势力。却绝非允许户部成为秦王一手遮天的后花园!
裴明绪闻言,再次躬身谢恩:“儿臣谢父皇圣明。”
“你起来吧,待会且去后宫看看淑妃。淑妃得知宋氏中毒之事,十分忧心,念叨了多日。”景熙帝淡淡吩咐道。
裴明绪当即领命:“是,父皇。”
他并未追问下毒凶手一事,父皇也未提及。
但他已然知晓,坤宁宫死了嬷嬷和数名宫人太监,皇后娘娘也因此病倒,如今正静心养病。父皇只命太子妃和安王妃前去侍疾。
可惜景仲华的药,至今尚未研制妥当。
......
永福宫正殿,淑妃神色间满是关切,急切问道:“明绪,宋氏如何了?”
“姨母放心,宋氏已无大碍,毒性已解。只是这次伤了身子,损了些气血,府医和御医都说,需得好好将养些时日。”裴明绪温声道。
淑妃闻言,略微松了口气,随即又有些迟疑地问道:“那……可会伤及子嗣?”
裴明绪忙安抚道:“姨母放心,府医和御医都仔细诊脉过了,并无大碍,不会影响子嗣。”
淑妃听闻,紧蹙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她颔首道:“那就好,那就好。”
她语气忽然一转,压低了声音道:“明绪,陛下悄悄收了皇后的凤印,此事宫中知晓之人甚少。皇后如今称病静养,这宫权,如今都暂且由我掌管着。”
裴明绪闻言,拱手行礼:“辛苦姨母了。”
淑妃轻叹一声,摆了摆手:“这算什么辛苦,只是眼下不好轻举妄动。”
“皇后如今这般模样,若是再对她做什么,反倒显得我容不下人,徒惹陛下生厌,让她借机卖惨乞怜。”
“不然,依着我的性子,定要让她好好尝尝苦头!”
裴明绪闻言,神情一肃,郑重劝道:“姨母息怒,眼下确实不宜妄动。”
“只是,还请姨母务必莫要短了坤宁宫的用度,御医那边也需及时去请脉,万事周全为上。”
淑妃轻轻颔首,应道:这个你放心,我省得。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自然不会让人抓住错处,落人口实。”
裴明绪微微颔首,“有劳姨母了。”
“明绪,皇后病倒失势,我趁机往坤宁宫里塞了些人。”
“昨日刚传回消息,说是皇后身边新提拔上来的一个嬷嬷,是安王的人。不仅如此,安王在坤宁宫还安插了好几个眼线。”淑妃语出惊人。
裴明绪闻言,心中猛地一震,犹如一道闪电划过脑海。
他抬眸,目光灼灼地看向淑妃,沉声道:“姨母,此事当真?”
淑妃见他如此反应,知道他已然明白其中关窍,便肯定地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我还能诓你不成?”
裴明绪眼神微凝,心中思绪飞转,片刻后,他再次看向淑妃,语气郑重道:“姨母,此事至关重要,还请姨母务必继续监视那些人。”
“切记,莫要打草惊蛇,以免惊动了安王。”
......
秦王府,裴明瑞得知五城兵马司呈上的折子内容时,顿时勃然大怒。
“岂有此理!”
他猛地将手中的茶盏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是谁?竟敢把这个黑锅扣在本王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