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崔府君被妖皇杀机威迫,以宝物来买命,消解了此番因果,带着三名随从飘然而去,也从某种层面上而言彰显着局势的变化。
很多事情,也就此定了下来。
至少自扬州城乃至于天下人都知道,赵构想要登基,失去了自己最大的一份“名正言顺”的保障。
没了崔府君和他带来的康王随从,扬州城的守军自然没有任何理由阻拦静雪公主入城。
他们也不瞎,完全能看得出来,要是再敢拦着,这位公主是真敢带兵攻城的!
显然,静雪公主心里一直憋着一团火,这团火在那个寒冷的冬日被从东京城的皇宫推向金兵大营的时候就有了。
随着她修为提升,这股火也越烧越旺,现在的她,也有了一身宗师层次的修为,不再只是一个茫然无措的小女孩了。
她只想将自己心里的这团火,把这个大宋好好烧一烧,锻一锻。
一万五千多兵马入城,在最短的时间内就控制住了整个扬州城,乃至于扬州知州黄鄂根本连大气都不敢喘。
话说回来,扬州自古以来便是江南菁华之地,有宋以来,坐上扬州知州这个位子的名人多了去了,欧阳修、苏轼都曾经当过扬州知州。
而相比之下,黄鄂委实只是一个无名之辈,他的前任知州李纲更是在靖康年代大放异彩,完全可以说是主战派的旗帜级别的人物。
不过后来李纲被贬,现在还在湖南路那边转悠呢,如今的黄鄂其实不多想什么主战主和,只是想好好的把官做下去。
说白了,这厮是个墙头草,惯会见风使舵的。康王的人来了,那康王就是天命所归。
现在东京摄政王的人来了,那摄政王自然是只手扶天倾的国家柱石。
都是大神,黄知州真心惹不起的,对于静雪公主的一切召令自然非常配合。
而静雪虽然心里憋着火,到底没有失去理智。等到麾下士卒们控制住了整个扬州城,才卸去战甲,做了简单的洗漱,换了一身常服,去觐见元佑太后。
那毕竟是一位奶奶辈的长辈,要是披甲过去也太夸张了。
不过兴许是离开了乐家寨,而且赵恒也在帮着妖女王们去处置那些零碎的妖族,没有陪在身边,所以少了些安全感,静雪公主腰间还是跨上了那柄黑羽刀。
彼时元佑太后身边除了随侍的宫女和内侍之外,还有一位特殊的存在,乃是皇室宗亲赵士?(niao)。
此人是赵氏远房支系宗亲,算是出了五服的那种,因为早早的带着家眷随着元佑太后前来江南之地辟祸,倒是规避了被金兵裹挟北上的下场。
而按照辈分而言,赵士?是与道君皇帝赵佶同一辈的人物,比静雪高了一辈,该喊一声皇叔的。
皇家行宫之中早早的就被皇城司的人给控制,随着静雪带着红袖和另外两名侍女走入行宫大殿,便见到元佑太后早早的在殿前坐定,倒是面色平静。
这位太后是真的一位传奇,是经历过风雨跌宕的,当此非常之时,也保持了足够的气度。
而侧位上的赵士?赵皇叔则明显的有些紧张,见到静雪公主走进来的时候甚至是扶着刀的,更是脸色一白。
“静雪见过孟奶奶。”静雪公主走到元佑太后身前,没有拔刀就砍,反而躬身下拜,“叫奶奶受惊了。”
这话完全不符合皇家礼仪,不过这种时候,倒也没人顾得上了。
且不说赵皇叔松了一口气,元佑太后细细打量着静雪的眉眼,点了点头:
“果然是五姐儿,许多日子不见了,倒是瘦了一些,气色却变了不少。”
道君皇帝赵佶的儿子女儿很多,元佑太后身份特殊,又曾经被贬,大部分时候在道观里清修,并不住在皇宫里。
所以要认清人脸也是不容易的,此时倒是颇为感慨,
“据说当初蔡相公向你爹求亲,你看不上相公之子,不愿意嫁。从那时起,我便知道你是个有主见的。”
“都过去了。”静雪摇摇头,随后正色道,
“赵宋皇家凋零,宫里也一直没什么人住,反倒空置了。孙女特来请奶奶回家,也好给孙女做个支撑,给孙女些做事的底气。”
言罢,又冲着赵皇叔拱手而拜,“宗亲凋零,也需要皇叔一家主持大局的。”
主持大局?我特么一个出了五服的远房支系,何德何能去“主持大局”?
赵士?慌忙起身避过这一拜,却也来躬身行礼:“帝姬……公主言重了!!”
“也罢,家里没人看着,总归是不行的。老身一把年纪,也没什么本事,总该能回去扫扫地除除草,给你们做做饭,让你们有个歇脚的地儿的。”
元佑太后点了点头,她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女人,在皇权中沉浮了几十年,是有真正的政治嗅觉的。
知道静雪公主既然来了,就是要把她给接回去当个吉祥物供着的,也没做什么幺蛾子,痛快的答应了,问道,“咱们什么时候走?”
“总归要歇几天,还请皇叔召集赵氏宗亲。现在家里干净了,总要有人住的。”静雪目光看向赵士?。
“老臣自当遵命。”赵皇叔毕恭毕敬。
坦白说,那一句“家里干净了”,是真的有点儿把赵皇叔给吓到了。
……
赵恒直到夕阳西下的时候才忙活完了一波琐碎事宜,处置了几个距离比较远的妖王洞府。
他人都来了,也不可能不来见一见赵家的长辈。而赵皇叔也全力置办了一场酒宴,算是为大宋摄政王及皇城司统制接风洗尘。
赵恒特意洗了澡,换了一身暗青色的圆领澜衫,戴着无翅幞头,依旧是那副衙内打扮。见到元佑太后之后,便躬身行礼:
“孙婿赵恒拜见孟奶奶。”
“好好好,果然是一表人才……你也姓赵?”元佑太后慌忙将他扶起。
严格说起来,静雪只是妾,不是妻。他如此礼敬,分明是在抬举静雪的身份,也算是彰显其人对于赵宋一脉的态度。
“是,若是论起根脚来由,我大概是出身亳州那一片的……”赵恒笑道。
“一家人,终归都是一家人。”元佑太后老怀大慰,“自古以来,儿子不顶用,便由女婿来撑着家门,也是理所应当的。”
这算是表明了她的政治态度了,有了这句话,赵构是真的彻底无法从这位太后这里获取什么名分的了。
“奶奶言重了。”赵恒笑了笑,算是达成了南行的最重要的目的。
“走,快去吃饭吧。”
元佑太后似乎忘了自己皇家太后的身份,也不讲究什么礼节了,一手一个拉住了静雪和赵恒,完全像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奶奶带着孙女和女婿一起吃饭的模样。
大宋宗亲没什么权柄在身,赵皇叔又是出了五服的,所以宴会上除了扬州知州、主薄等本地官员外,也没什么其他的高官。
不过里面却有一道人影,倒是让赵恒怔了一下……居然是个熟脸!
那是一名中年文士,看起来文质彬彬,大概有四十多岁的模样,却是当初在担山君的老粉答谢会上曾经出现过。
其人当初眼见着赵恒带着三个女人骑鹰而走,也是对于担山君的行为起了疑惑之心,所以并没有接受担山君的赠予。
后来在担山君聊到天下为碑的事情之后,还好奇的问了一句,不过被担山君所阻。
在当时周围全都是宗师层次的氛围中,他一个人也不可能做什么额外的动作。等到担山君飞升后,也离开了大衍山区。
却不想在这里居然遇见了。
赵恒看见了他,他自然也看见了赵恒。眼见着那元佑太后一左一右的拉着两人,很快意识到了什么,乃至于神色惊愕!
赵恒轻笑一声,等到众人落座之后,便看向赵士?:“敢问皇叔,这位先生是何许人也?”
“摄政王面前,不敢称先生。”那中年文士慌忙避席而起,拱手行礼,“前枢密院编修万俟卨(mo qi xie )参见摄政王殿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