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兰摇头,正色道。
“小姐年纪虽小,行事却未有半分稚气,平日宽容谦和,待奴婢们这些下人也是极好的。奴婢若什么事都告诉老太太,岂不是白废了二小姐的一片苦心吗。”
李安棋没说话。
芷兰接着道。
“有些话,老太太问起来,奴婢该说的自然会说,不该说的,奴婢什么也不知道,毕竟奴婢真正的主子,是二小姐您。”
李安棋看着芷兰,道。
“赵夫人说,内院之事不难,叫我自己去各处转一圈便能学会……我自然不能去。”
芷兰稳中不乱,问:“那小姐准备怎么办?”
李安棋放下针线,来到芷兰身前,握住她的双手。
“不妨姑姑来教我。”
芷兰连忙道:“不成不成,奴婢只懂些皮毛小事,哪里敢教小姐!”
“姑姑从小便待在老太太身边,对府中大小事务无所不知,没有姑姑教不了的道理。”
看着李安棋眼中露出超乎常人的从容和坚毅,芷兰心中惊讶的同时,也莫名感到心安。
芷兰行礼应下:“二小姐聪慧过人,奴婢定当尽心竭力。”
腊月二十四,是扫房的日子。
靖国府的下人们一个都没有空闲的,给府中上下来了个大扫除,甚至连假山石头缝里的灰都没有放过。
李安棋也没闲着,擦拭起了房里的书桌和书柜。
不过一会儿,她便细汗淋漓,有些缓不过气。
“小姐,还是奴婢来吧。”
流云见她这副模样,偷笑一声,拿走李安棋手中的抹布。
秋月满脸焦急,急匆匆跑到房里,跪在李安棋面前,握住她的手。
“二小姐!二小姐救救奴婢的娘吧!”
秋月松开手,在地上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求二小姐救救奴婢的娘!”
李安棋伸手去扶秋月。
“发生什么事了?快起来。”
秋月跪在地上不愿起来,一边抹眼泪一边道。
“今日扫房,奴婢的亲娘被安排到了大小姐院子里做工,不小心将大小姐的几个木头送到厨房当柴火烧了,大小姐正为此生气,说……说要打死奴婢的娘!”
“快,带我去看看。”
李安棋连忙向外走,流云秋月紧随其后。
“二小姐!外面天冷,小心着凉!”
芷兰拿着狐裘披风,忙不迭给李安棋连忙系上。
靖国府厨房外的院子,此时已是乱哄哄闹做一团,
厨房的婆子和李宝琴的丫鬟们,将干秀团团围住。
李宝琴不知哪里捡来一根韧性十足的细枝,将跪在地上的干秀一顿乱抽。
“死奴才!狗奴才!叫你烧我的东西!那可是我花费了几个月辛苦做的!”
李安棋看到厨房灶台下的几根烧火棍,隐约猜到,那些是木制自行车的组装零件。
原来李宝琴不去家塾上课,就是为了做出这些仿现代品。
秋月不忍亲娘如此,立刻跪在李宝琴面前,替干秀求情。
“请大小姐饶了她吧,她定不是故意的,求大小姐饶了她!”
秋月匆忙连磕几个响头。
李宝琴认出秋月,心中顿生疑惑。
“你跟她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替她求情?!”
“干秀是奴婢的亲娘,奴婢是府里的家生子。”秋月哭着说。
“她是你亲娘?”
李宝琴想到什么,怒意更盛。
“好啊你们!是不是李安棋派你们故意来烧我东西的?!你们心思怎么这么歹毒!一个个见不得我好,想着法儿的给我找不痛快是吧?!”
芷兰在李安棋耳边道。
“秋月父母是府中更房的奴才,在府中受累多,待遇也次。据奴婢所知,二人在府上待了十几年了,都是老实人,此事必定有误会。”
“二小姐,你快去帮帮她们吧。”流云急道。
李安棋安抚握了握流云的手臂,上前走到李宝琴身边。
“姐姐,姐姐何事这么大动干戈?”
“何事?你还问我何事?!”
李宝琴指责怒道。
“我问你,是不是你叫这个狗奴才来烧我的东西的?!”
李安棋看了一眼干秀,真挚道。
“奴婢今日也是第一次见她,听秋月说,这是她亲娘。”
“对啊,你贴身丫鬟的亲娘,烧了我的东西,还说不是你指使的?!”
李安棋稳重道:“今日扫房,是由赵夫人下令,掌事处派人到府中各处打扫。姐姐院子大,掌事处多派些人去姐姐院子帮忙打扫也是应该的,哪有妹妹插得上手的道理。”
“你……那这个狗奴才也是烧了我的东西!”
李宝琴一时语塞,找不出半分歪,转头举起细枝,又飕飕抽了两鞭。
“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秋月护母心切,抱着干秀替她挨了。
“姐姐昨日还在说,她们是人,不是猪狗。”李安棋蹙眉。
李宝琴动作一顿。
“待我好的,我便好好护着,这狗奴才与我非亲非故,毁了我几个月的心血!怎能轻易放过她?!”
“那姐姐想怎么处置?”
“打五十大板,或者直接拉出去卖了!”
秋月急忙拽住李宝琴的裙角,哭得稀里哗啦的。
“大小姐!奴婢的娘年纪大了,经不起打,也卖不了多少钱啊大小姐!”
看着秋月这副受尽欺辱、苦苦哀求的样子,李安棋一贯淡定自如的心竟似是被谁掐了一下。
“咱们靖国府乃钟鸣鼎食之家,从第一辈靖国公开府以来,便一直有体恤下人、广而好礼的家风。姐姐待人如此刻薄,就不怕府里的几百号下人们寒了心么?”
周围的婆子丫鬟们,一下窃窃私语起来,都认为李安棋说得对。
芷兰姑姑更是欣慰地点了点头。
干秀先前被一通乱打,体力早已透支,根本来不及解释。
这会子趁空喘息一会儿,提起劲儿解释道。
“那些木头……不是奴婢故意烧的,是……翠红姑娘说,那些应该是……大小姐留下来的废材料,才叫奴婢拿走的。”
“你这个该死的,净胡说!休想冤枉好人!”
翠红眼神躲闪,急忙道完,立刻同李宝琴道。
“大小姐明鉴!奴婢真的没有说过那些话,奴婢只是让她打扫偏房的木屑而已!”
李宝琴怔怔看向翠红。
平日自己与翠红彩霞处成了好姐妹,她们的确经常拿出主子范儿指使其他下人,也有未经同意为自己做主的时候。
难不成自己真的打错了?